1. 卢卡奇总体性思想的理论背景
卢卡奇总体性思想主要见于其《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当时卢卡奇身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后局势与十月革命成功的交汇点,他想要挖掘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中革命性的规定性,力图用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来指导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方向。《历史与阶级意识》强调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并由此开展出一系列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十月革命的资本主义社会批判性的分析。
卢卡奇的总体性思想导源于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试图将无产阶级意识阐述为同一的主体–客体,但他吸收了黑格尔过多的绝对精神的内容,导致这种总体性的辩证法也走向它的反面即表现为一种主观主义。具体来说,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意识是无需任何中介的革命行动,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无产阶级的思想却仍属于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他们常常不把革命行动看作解放,这使得卢卡奇的主体–客体的统一只是作为应当出现的哲学理论,无法在现实中以具体的方式达成。
2. 卢卡奇总体性思想的理论内涵
卢卡奇总体性思想具体体现在三方面:关注社会历史之内容、着眼于社会历史之总体、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
2.1. 关注社会历史之内容
卢卡奇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需持续不断地运用到具体的内容之中,要保持马克思主义的开放性和其基于社会历史之内容的现实性。他将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性和革命性的鲜明特征归因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与第二国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论点之中抽象出原则的体系不同,卢卡奇突出强调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实践导向”。他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正统”仅仅是指方法,而且是处于马克思主义学说中核心地位的革命的辩证法。正统的马克思主义并不意味着毫无保留地接受马克思研究的结果,而是凸显方法对于个别论点的优先。如果马克思主义的主要观点被固定为抽象的原则,马克思主义就丧失了这一学说的灵魂。卢卡奇的总体性思想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联系的在于——两者皆关注不断变化的现实社会历史及其内容,而不是离开现实的历史,粗暴地将科学抽象的原则运用到一切内容之上。他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需持续不断地运用到具体的内容之中,即使在时代变换的浪潮中,仍需坚守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开放性和基于社会历史之内容的现实性。
2.2. 着眼于社会历史之总体
“总体性的思想”在实质上强调的是“真正的科学必须深入到作为总体的现实之中。”[1]他把知性科学称之为“资产阶级科学”,因为它是伴随着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而发展成熟的。知性科学在哲学中把主体与客体分离,因其自身孤立的抽象性,注定只能运用到局部的领域之中。《历史与阶级意识》把辩证法中的总体性阐述为现实,现实是指“本质和实存的统一”以及“展开过程中的必然性”,总体就是社会的总体和历史的总体。关于社会的总体,卢卡奇总体性思想将社会当作一个总体来把握。关于历史的总体,卢卡奇吸收了黑格尔的理念,认为“历史发展的倾向构成是比经验事实更高的现实。”[2]这一观点承认了事物生成灭亡的过程。
2.3. 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
卢卡奇总体性思想致力于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对生产力的限制,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对通过对“物化现象”批判,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此外卢卡奇从马克思的《资本论》出发对异化做出了解读。在资本主义社会,商品成为整个社会存在的普遍范畴。在这样的商品世界,商品形式把人的劳动反映为物的性质,劳动产品成为商品,成为人不能控制的社会的物。这种商品性质的物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获得了物的性质。卢卡奇批判地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工人分工的合理的机械化、时间的空间化,以及由异化的客观方面而引发的资本主义社会看似合理的意识结构。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合理化原则相适应的是近代理想主义的兴盛。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理性主义以一种合理化的原则为原则,试图阐发某种普遍适用的范畴,进而推行某种普世价值观。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知性科学在资本主义社会也会随之盛行。为了从资产阶级的异化中解放出来,卢卡奇的总体性思想要求激发无产阶级意识,团结一切无产阶级,用革命行动为自己谋求合理权益。
3. 卢卡奇总体性思想的理论向度
德国古典哲学发展的方向趋向于总体性思想。从康德的“自在之物”、费希特的纯粹道德活动到黑格尔的逻辑的思维活动主体,卢卡奇认为德国古典哲学想要探索一种方法去克服康德的“自在之物”,把思维和存在、主体和客体统一起来。为此,我们需要把世界看做一个整体,同时使哲学完成从纯粹理性的认识主体到参与现实世界的“创造主体”。
3.1. 基于德国古典哲学阐发总体性思维
卢卡奇的“物化意识”是指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它同资产阶级社会中的物化结构相配套。在机器大工业相当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商品世界的合理的运转、生产的商品性质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获得了物的性质。这种被普遍接受的“理性又合理”的状况被人普遍接受,人们脑海中便形成了普遍的物化意识。物化意识具体表现为康德的“自在之物”和“二律背反”:康德假设自在之物的存在,又指出自在之物的不可认识;认为人的认识在于对象与主体的一致,但人作为认识主体是由先天的直观形式和知性范畴构成的“纯粹理性”,认识的本质是使对象与主体符合。这种纯粹理性基本只限于数和形,人们只能以这样一种量化的方式认识客体的形式,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理解客体的具体的内容和本质。卢卡奇指出,康德把人充当认识的主体,但作为认识主体的人却不能把握既定的事实,这是一种形式理性主义。
在先天的直观形式和“纯粹理性”基础上客体的建立起来的知识体系只是形式的、局部的知识体系。主体用以认识世界的工具是形式主义的概念结构,不难想象用这种概念结构建立的体系也只能是纯粹形式的,不过这种纯粹形式的体系可以克服非理性的内容,不断扩大其适用的领域。对此,孙伯鍨指出,“在这种形式理性主义认识方法的支配下,只能达到有限的可操作的目的,不能从局部进展到总体。”([3], p. 69)《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旨在从方法论出发来批判资产阶级的形式理性主义,揭开形式理性主义将人的认识局限于碎片化合理的局部的面纱。使无产阶级永远无法认识到无产阶级革命的合理性,反而错误地相信资本主义制度的合理性、永恒性。
3.2. 突出辩证法总体性思想的革命性
学者孙伯鍨在《卢卡奇与马克思》一书中提到的,“如果整个世界都是主体活动的产物和创造的结果,那么它对于主体来说就不再具有既定的、非理性的特征。”([3], p. 73)卢卡奇认为如果作为客体的世界和主体在内都能被把握为一个整体,一个统一的历史的过程,那么在此基础上无产阶级意识就是实践。
卢卡奇对马克思主义的贡献在于他强调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总体性特征,他把主体当做辩证过程的创造者和此过程的产物,把主体和客体放到一个统一的历史的变化过程中去理解,并在历史变化的过程中去理解其中各要素的基本联系。这种总体性思想直接导致的卢卡奇不甘于将哲学局限于纯思想的逻辑辩证,为了突出辩证法作为一种总体性方法的革命性,他将社会看成一个整体,将无产阶级意识理解为一种“实践的辩法”,强调根据事物在总体中的位置来把握事物的本质,从而揭露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商品、货币、资本等拜物教虽然在当前的资产阶级社会是必然的,但最终只是虚幻的泡沫。由此,卢卡奇认为若要真正把握对象,就需要坚持客体的历史性质。具体来说就是不再满足于资本主义社会专业化分工,认清细致化分工背后掩藏的人与其产品的割裂关系。我们要透过这些细致化分工合理的表象,了解资本主义社会在产品生产中不同部门之间的内在联系,了解这种“专业化分工”背后的历史制约性,以历史主义的视野和辩证法的总体性思维来把握客体。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阐明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本体论基础。黑格尔的辩证法只在思维里抽象地演绎人的活动和历史,而马克思则关注现实的人的历史,他重新拾起了被人遗弃的黑格尔的哲学遗产。黑格尔辩证法唯有在唯物主义本体论的基础上,才能发挥辩证法的彻底的革命性,而不是局限在思辨领域。
4. 结语
卢卡奇总体性思想的贡献在于试图恢复辩证法在马克思主义中的重要地位,并以此与庸俗马克思主义划展开论战。他指出庸俗马克思主义者离开社会现实,只停留在对马克思主义抽象原则的运用,这种将辩证法理解为形式和方法正是他们屈从于资本主义现代性意识形态的表现。而他的问题在于没有认清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本体论基础,始终把他的“总体性的辩证法”局限于“同一的主体–客体”的论题上,没有立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这个真正的唯物主义基础上。在新时代,我们加深对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研究是必要且紧急的,而对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研究关键就在于对其本体论的阐明,我们要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立足于唯物主义的基础之上,合理吸收卢卡奇的总体性思想,完成新时代的思想任务。
基金项目
2023年自治区研究生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重点项目“新疆高校研究生学位论文质量保障体系优化及实践”(XJ2023GY06);自治区产学合作协同育人项目“构筑哲学专业‘学生 + 学科 + 学术’一体化人才培养模式探索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