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道德经》在中国产生了深远影响,同时也受到世界范围内的广泛关注。在1987年的国情咨文中,美国前总统里根引用了《道德经》中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以阐述《道德经》在政治领域的重要应用。
汪榕培(1942~2017)是我国著名教育家和典籍英译专家,汪榕培教授博观古今,传扬文化,被誉为中西文化的摆渡者[1]。在新中国成立后,尚未有由本国学者出版的《老子》英译本,于是,汪榕培决定从道家学派的哲学视角出发,重新翻译《老子》。他以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帛文本为依据,以各种通用本为校正本,汪教授译经就译经,未作长篇导论,也未加注解诊释,而是在竭尽全力忠实于原文文意与主旨的同时,把这个古本翻译成易于理解的现代英语[2]。赵长江指出,真正将中国儒道两家思想传递到西方的翻译家是传教士理雅各。理雅各对《道德经》英译以及传播做出了重大贡献[3]。1880年在他的《中国的宗教》一书中,理雅各已经第一次以Taoism翻译道家和道教。其后,西方学者将其沿用至今。现在的通行译法将《道德经》译为Tao Te Ching便是始于理雅各[4]。
Hatim和Mason认为文学作品最好的译者就是那些与作者最合拍的人,这种译者掌握了原作的精神,他把作者的意图作为自己的意图[5]。汪榕培说到:“我最感兴趣的是道家著作,《老子》和《庄子》的内容深邃,文采斐然,最符合我自己的思想理念。”[6],并且将《老子》作为哲学著作来进行翻译,而理雅各也将《道德经》定位为哲学文本,非宗教文本。丁大刚指出,理雅各之所以1883年在《英国评论季刊》(The British Quarterly Review)上发表《道德经》的文章,正是因为他那时觉得自己的思想与老子的思想在“道”这个话题上取得了同情(en rapport) [7]。可见,汪榕培与理雅各都对《道德经》有着“共情”。
风格是在写作或说话中能够感知到的特有的表达方式[8]。Venuti曾用“invisibility”一词来描述译者在传统译学理论体系中的地位[9]。Hermans提出译者声音(translator’s voice)这一概念,并指出译作绝不是对原作的完全再现,译者会对译文进行干预[10]。Mona Baker提出了译者风格(translator’s style)这一概念,即“a kind of thumbprint that is expressed in a range of linguistic—as well as non-linguistic features”,并开始关注译者无意识的语言习惯,从而扩大了译者风格的研究范围[11]。胡开宝将译者风格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广义上,译者风格是指译者在语言应用方面所表现出来的个性特征以及包括译本选择、翻译策略应用、序跋和译注等在内的非语言特征。狭义上,译者风格指译者语言应用或语言表达的偏好,或在译本中反复出现的语言表达方式。”[12]
霍跃红、郭芷萌、蒋瑞函指出,汪榕培先生译作成果显著,但学界对汪榕培译作的研究大多局限在《牡丹亭》《诗经》《庄子》和陶渊明诗歌等方面,仍有部分汪译作品尚未引起学界足够重视,如《道德经》《易经》等汪榕培译本的研究还存在大量空白[13]。李跃壁提出,对汪榕培典籍英译建立开放式语料库通过对汪老译作语料库的研究和建立,不仅可以为广大典籍英译爱好者提供大量的学习素材,还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平台,更客观地去分析和研究其文本特征、常用翻译技巧和成因以及译作风格[14]。因此,本文自建《道德经》语料库,文章借助语料库工具对《道德经》的两个英译本进行对比分析,从词汇、句子、语篇三个维度探讨了汪榕培译本和理雅各译本的不同翻译风格。
2. 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了汪榕培1996年出版的《英译老子》[15]和理雅各The Sacred Books of China. The Texts of Taoism. Part I [16],这两个版本都是从网络上获取的电子版。经过与实际书中的原文和翻译版本进行仔细对比,确保内容准确无误。接下来将内容通过复制粘贴的方式转移到了一个Word文档中,随后对文本进行了清理工作,包括去除多余的符号、清除多余的空格以及清除特殊的格式。经过这些清理步骤后,最终将文本转换为了通用的txt格式,然后用在线工具Txmall对双语语料进行平行对齐。小型语料库建成之后,笔者借助语料库软件Wordsmith对两个译本的形符数、类符数、形次比、标准形次比、平均词长、句子总数、平均句长及不同词长的单词分布情况进行统计;利用在线词性标注工具CLAWS7对语料进行词性标注,用AntConc来检索并统计词性的分布。
3. 词汇层面
词频(Word frequency)指各词形在文本中出现的次数,在语料库翻译研究中词频统计是一个基本统计手段,词频统计很大程度上有助于研究原文用词风格、译文用词风格乃至作品文体风格特征[17]。
3.1. 类符/形符比
类符/形符比(Type-Token Ratio, TTR)是衡量文本词汇丰富度的重要指标。通过比较汪榕培和理雅各译本的TTR值,可以分析两位译者在词汇选择上的多样性。
Table 1. Type-token statistics and related parameters of the two corpora
表1. 两个语料库的类形符统计及相关参数
参数 |
汪译本 |
理译本 |
形符 |
6,781 |
10,416 |
类符 |
1,620 |
1,906 |
TTR值 |
23.89% |
18.30% |
STTR值 |
40.48% |
38.19% |
表1中,汪译本的TTR和STTR值均高于理译本,说明汪译本使用了更加多样化的词汇,避免了词语重复,体现出更高的词汇丰富度,与汪榕培作为现代词汇学家的身份相符,其译文在用词上追求变化和创新。而理译本的词形变化相对较少,更多使用常见词汇。
3.2. 词汇密度
词汇密度(lexical density)是衡量文本信息含量的重要指标。通过计算名词、实义动词、形容词和副词的总数占总词数的比例,可以分析译文的语言表达特点。
Table 2. Lexical density of content words in the two translated versions
表2. 两个译本的实义词汇密度
|
名词 |
实义动词 |
形容词 |
副词 |
共计 |
词汇密度 |
汪译 |
1537 |
959 |
627 |
261 |
3317 |
50.01% |
理译 |
1933 |
1259 |
697 |
384 |
4273 |
41.52% |
词汇密度指文本中实义词(如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所占的比重,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文本的信息密度。表2统计了两个译本的实义词比例。可以看出,汪译本的词汇密度高达50.01%,而理译本只有41.52%。这说明汪榕培的译文更加简练凝练,信息负载量大。而理雅各的译文使用了更多的形式词(如冠词、介词、连词等),通过添加这些成分使译文更加通顺连贯,同时也降低了信息密度。
3.3. 高频词
Table 3. High-frequency words in the two translations
表3. 两译本的高频词
顺序 |
汪译本 |
理译本 |
|
单词 |
频率 |
% |
单词 |
频率 |
% |
1 |
the |
436 |
6.44 |
the |
708 |
6.81 |
2 |
is |
254 |
3.75 |
and |
369 |
3.55 |
3 |
and |
219 |
3.24 |
of |
344 |
3.52 |
4 |
to |
180 |
2.66 |
to |
296 |
3.31 |
5 |
of |
138 |
2.04 |
is |
237 |
2.85 |
6 |
a |
120 |
1.77 |
it |
173 |
2.28 |
7 |
Tao |
108 |
1.60 |
in |
167 |
1.67 |
8 |
not |
214 |
3.16 |
not |
149 |
1.61 |
9 |
he |
105 |
1.55 |
he |
134 |
1.43 |
10 |
it |
205 |
3.03 |
a |
132 |
1.29 |
在英语翻译语料库(Translational English Corpus)中,前十个出现次数最多的词依次为“the, and, to, of, a, in, I, he, was, that”[18]。见表3,可以看出汪榕培和理雅各的译本在高频词的使用上有六个词是相同的。
通过对汪、理两个译本词汇特征的定量分析,可以看出二者在用词风格上存在明显差异。汪译本词汇难度较高,用词灵活多样,信息密度大,而理译本词汇较为简单,重复率高,易于理解。然而,仅从宏观角度对译本的词汇特征进行定量描述,尚不足以全面揭示两位译者在具体译词选择上的差异。为了进一步探讨汪、理二人的译者风格,有必要结合《道德经》的独特文化内涵,选取典型的文化负载词和哲学术语进行细致考察。
3.4. 文化负载词
按照奈达的标准[19],文化负载词可以分为五大类:生态文化、语言文化、宗教文化、物质文化和社会文化。
1) 生态文化
生态文化负载词是指带有动物、植物、山河、气候等自然元素的文化负载词。
例1:TT: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汪译:When heaven and earth act in accord, gentle rain falls from heaven to earth
理译:Heaven and Earth (under its guidance) unite together and send down the sweet dew
甘露意指甘甜的露水,常用来比喻恩惠和恩泽。汪译本选择意译为gentle rain,突出其滋润万物的特点,理译本则直译为sweet dew。
2) 物质文化
例2:TT:服文彩
汪译:Still some people are clad in grand clothes
理译:They shall wear elegant and ornamented robes
“文彩”指精美的花纹图案,引申为华丽的衣饰。汪译本意译为grand clothes,突出其装饰性。理译本将其具体化为elegant and ornamented robes,更加直观形象。不过汪译本用“clad in”表达“服”,更符合英语的表达方式。
3) 社会文化
社会文化指社会意识形态和与其相适应的组织机构和社会制度等,具体体现在社会习俗、法律道德、政治与教育制度、称谓等方面,不同社会背景都会有与其相适应的社会文化。
例3:TT:故立天子,置三公
汪译:On the occasion of a king’s coronation or an official inauguration
理译:Therefore when the sovereign occupies his place as the Son of Heaven, and he has appointed his three ducal ministers
“天子”指君主,“三公”指太师、太傅、太保。汪译本以king和official等中性词泛指,回避了直译这些文化专有名词可能带来的理解障碍。相比之下,理译本采取了异化策略。The Son of Heaven直译“天子”,突显君主的神圣地位。Three ducal ministers则对“三公”的身份和作用做了具体阐释。
4) 宗教文化
宗教既包括宗教意识、宗教观念、宗教体验和系统化的教义思想,也包括我们能够看到的宗教信仰组织,崇拜行为和祭祀活动等外在表现形式。
例4:TT: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汪译:Tao gives birth to and nurtures all things. It gives birth, but does not possess; it guides, but does not dominate; this is called “mystical virtue”
理译:(The Tao) produces (all things) and nourishes them; it produces them and does not claim them as its own; it does all, and yet does not boast of it; it presides over all, and yet does not control them. This is what is called “The Mysterious Quality” (of the Tao).
“玄德”意为深奥难测的德行,体现了道的精髓。此处以道的四种境界来阐释“玄德”。汪译本将“玄德”译为mystical virtue,点明其神秘玄妙的内涵。理译本将“玄德”处理为“The Mysterious Quality (of the Tao)”,不如virtue贴切。可见,汪译本在传神达意的同时,行文也更加优美自然。
5) 语言文化
例1:TT: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汪译:From Tao comes oneness; from oneness comes the duality of yin and yang; from duality comes the equilibrium of yin and yang; from equilibrium comes all things under heaven.
理译:The Tao produced One; One produced Two; Two produced Three; Three produced All things.
该句是对宇宙起源和万物演化的高度概括。“一、二、三”代表事物演变的不同阶段和层次。其中“一”指混沌初开时的元气,“二”指阴阳二气,“三”指天地人三才。可以说,这体现了道家朴素的辩证法思想。汪译本采用from...comes...的句式,突出了宇宙生成的层层递进关系。同时,将“二”阐释为the duality of yin and yang,将“三”解读为the equilibrium of yin and yang,既忠实原文,又有所发挥。相比之下,理译本采用简洁明了的译法,对“一、二、三、万物”逐一对应,并没有点明具体内涵,对读者的理解提出了较高要求。可见,汪译本在力求传神达意的同时,也适度补充了背景知识,体现了译者的创造性诠释,更有利于中国文化走出去。
3.5. 哲学术语词
俄罗斯术语学家格里尼奥夫曾提出,翻译所花费的实践中,术语翻译所占的时间为75%,这充分说明了术语的翻译需要在具备一定的专业功底外,还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进行[20]。冯友兰曾根据哲学术语的定义提出翻译哲学术语时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不能只关注原文(哲学术语)的表层语义,需要充分考虑原文(哲学术语)的内涵与外延”[21]。由于篇幅有限,下面将主要对两个哲学术语进行详细的语料库分析。
Table 4. Translations of “道” in the two translations
表4. 两个译本“道”的翻译
TT (汪) |
频率 |
TT (理) |
频率 |
Tao |
71 |
(the) Tao |
56 |
be defined |
1 |
the Way\way |
8 |
the way of |
1 |
it |
6 |
|
|
be trodden |
1 |
|
|
the Tao (or way) |
1 |
|
|
the Tao (the Way or Course) |
1 |
|
|
the Tao (Way or Method) |
1 |
|
|
(the course) of the Tao |
1 |
如表4所示,理雅各最后对“道”的翻译阐述为:处理“道”的最好办法是直接转写,而非引入一个英文等价词[22]。汪榕培就“道”字的翻译及其译介做了阐释:既然西方人已接受Tao一词。开宗明义的“道,可道也,非恒道也”译成“Tao can be defined as ‘Tao’ but it is not the eternal Tao”则是顺理成章的[6]。因此,直接使用音译词“Tao”才是最为忠实和尊重的处理方式,这种外延式理解路径迫使读者直面“道”内在的复杂性和奥妙,更多地保留了其原生文化的独特性和印记。理雅各则试图通过“the Way”,“Method”等多种变体译法,将这一源自中国的陌生范畴融入西方读者熟知的宗教哲理框架中,以期实现一种内延式的本土化理解。
汪译趋向于直接和简洁,如“acts without visible action”(无形的行动)、“nothing is done at all”(未做任何事)等,见表5。这些翻译直观地传达了“无为”的表面含义,即不采取显著的、可见的行动,强调了“无为”的隐蔽性和非干预性。理译倾向于解释性,试图通过在译文中加入更多信息来阐释“无为”的含义,添加诸如“with a purpose”、“on purpose”等词组,揭示了他试图使道家哲学对西方读者更加明晰和可理解的意图。
综上所述,通过对语言文化词汇的考察,进一步看到了汪、理两位译者在处理《道德经》言语之道时的独特视角。作为语言大家,汪先生对中国古代经典的语言风格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深刻的理解力。因此,他在译文中往往能用地道流畅的英语再现原文的对偶、节奏等修辞特色。在遇到晦涩难懂的哲理词句时,他也能做到去粗取精,化繁为简,以简约精炼的语言表达深邃的哲思。与此同时,汪先生在必要时也会添加解释性的词语,使译文更加通俗易懂,体现了他注重与读者交流互动的翻译理念。相比之下,理雅各的译文在语言风格上质朴无华,其译文策略体现出力求忠实于原文的倾向。在处理富有哲理色彩的语句时,他往往秉持逐字逐句的直译策略,辅之以具体详细的阐释,力图最大程度地还原道家思想的原貌。这种面向原文、面向学术界的翻译路径,固然有助于西方读者全面、系统地了解《道德经》的语言特色和思想内涵,但也不可避免地牺牲了译文的文采和流畅性。
Table 5. Translations of “无为” in the two translations
表5. 两个译本“无为”的翻译
TT (汪) |
频率 |
TT (理) |
频率 |
act without visible action |
2 |
non-action |
2 |
nothing is done at all |
2 |
(appear to) be without knowledge |
1 |
does nothing |
1 |
abstinence from action |
1 |
taking no action |
1 |
did nothing (with a purpose) |
1 |
take no action |
1 |
do nothing (of purpose) |
1 |
takes no great action |
1 |
does not act (so) |
1 |
non-visible action |
1 |
does nothing (for the sake of doing it) |
1 |
|
|
doing nothing (on purpose) |
1 |
|
|
doing nothing (with a purpose) |
1 |
|
|
without (thinking of) acting |
1 |
|
|
without doing anything |
1 |
4. 句子层面
4.1. 平均句长
句法特征是考察译者风格的重要标记。翻译语言的句法特征涵盖翻译文本的句法总体特征和高频或典型句法结构的应用特征。Laviosa比较了英语译语和英语源语语料的平均句长,指出译语的平均句长为24.1,高出源语(平均句长为15.6) 54% [23]。王克非和秦洪武考察了英汉双语平行语料库中英译汉语言的总体特征,结果表明同汉语原创文本相比,汉语翻译文本语言的句子偏长,每句平均高出2.32个词,而且在非文学文本里这一差异更加突出,每句平均高出4.47个词[24]。
Table 6. Average sentence length in the two translations
表6. 两个译本平均句长
数据 |
汪译本 |
理译本 |
句子总数 |
401 |
502 |
平均句长 |
16.66 |
20.36 |
句子标准差 |
9.03 |
11.15 |
句段数 |
75 |
71 |
平均句段长 |
84.07 |
125.14 |
见表6中的数据分析,汪译本和理译本在句子层面上表现出明显的差异。理译本更倾向于使用较长且结构多样的句子,并在段落内包含更多的信息,表现出更为复杂和详细的表达方式。而汪译本则注重简洁和凝练,句子和段落的长度更为一致,整体风格更为简明扼要。
4.2. 形合度
英语为综合型语言,重物称、静态、被动、抽象、主语,而汉语为分析型语言,重人称、动态、主动、具体、主题。其中英汉最重要的区别是英语重形合,汉语重意合。连淑能指出,所谓“形合”,是指借助句法手段(syntactic device)或词汇手段(lexical device)实现句中的词语或分句之间的连接,表达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所谓“意合”,是指不借助语言形式手段,而通过词语或分句的含义(即语义手段semantic connection)来表达句中的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形合注重语句形式上的衔接(cohesion),意合则注重行文意义上的隐性连贯(coherence) [25]。
Table 7. Hypotaxis ratio in the two translations
表7. 两译本形合度
类型 |
汪译 |
理译 |
形符数 |
6781 |
10416 |
并列连词 |
270 |
445 |
从属连词 |
118 |
237 |
介词 + of |
485 |
698 |
人称代词 |
249 |
512 |
所有格代词 |
139 |
303 |
疑问代词 |
100 |
238 |
不定式to |
112 |
198 |
功能词数量 |
2335 |
4504 |
形合度 |
34.43% |
43.24% |
表7中的数据表明,理译本在句法和词汇上更依赖于形式手段来实现句子的连接和逻辑关系,从而增强了译文的形合度,达到43.24%。相比之下,汪译本更倾向于通过语义手段来实现句子的连接,其形合度为34.43%。这意味着汪译本更多地依靠词语或分句的含义来表达句中的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体现了汉语意合的特点。汪译本在并列连词、从属连词、人称代词等方面的使用频率较低,这进一步说明其在翻译过程中更注重行文意义上的隐性连贯,而非语句形式上的衔接。
总的来说,理译本体现了更高的形合度,符合英语综合型语言的特点,注重形式上的衔接;而汪译本则更多地体现了汉语的意合特点,强调意义上的连贯。
5. 语篇层面
5.1. 连词
由于汉语的意合特征,所以汉语的隐性特征比较明显,而英语的形合特征决定了在《道德经》原文中,即使没有显性连接,读者也能在每行内理解语法意义,但是,将汉语译成英语后,译者必须添加诸如“and, if, since, but”等连词来表示逻辑关系,经过AntConc检索统计后,显性连接词数量见下表。
Table 8. Statistics of explicit cohesive devices in the two translations
表8. 两译本显性连接词数量统计情况
|
汪译本 |
理译本 |
总词汇量 |
354 |
581 |
占比 |
5.22% |
5.58% |
表8中,理译本的翻译风格更注重显性连接词的使用,增强了语篇的形式衔接,符合英语的形合特征;而汪译本则更侧重于隐性连接,通过语义连贯来实现句子和段落之间的逻辑关系,体现了汉语的意合特征。
5.2. 可读性
语篇可读性指的是文本语篇的阅读和理解难易程度。通过语篇可读性可以在宏观层面上检验译文是否存在简化趋势,可以预测译文是否能为读者易于接受和了解。可读性计算公式是检测篇章阅读难易程度的工具,能更科学、客观地测量文本的可读性。
本文选择了目前较为流行的两种可读性信息统计维度:Flesch Reading Ease (弗菜上易读指数)、和Flesch-Kincaid Grade Level (弗莱士可读性级别),它们均适用于测试任何类型文章的可读性,具有较高的科学性、有效性和可行性,本文使用在线计算网站进行可读性分析(https://datayze.com/readability-analyzer)。
Table 9. Readability of the two translations
表9. 两译本可读性
|
汪译本 |
理译本 |
Flesch Reading Ease |
65.32 |
70.95 |
Flesch-Kincaid Grade Level |
8.28 |
8.39 |
从表9中的数据可以看出,汪榕培译本和理雅各译本在语篇可读性方面存在一些差异。首先,从Flesch Reading Ease (弗莱士易读指数)来看,理雅各译本的得分(70.95)高于汪榕培译本(65.32)。这表明理雅各译本相对更容易理解,阅读难度较小。根据弗莱士易读指数的评判标准,两个译本的得分都在60~70的区间内,属于标准的可读性水平,适合大多数读者阅读。其次,从Flesch-Kincaid Grade Level (弗莱士可读性级别)看,两个译本的得分非常接近(理雅各译本为8.39,汪榕培译本为8.28),都略高于8.0的标准水平。这说明两个译本的阅读难度都比较适中,相当于美国8年级学生的阅读水平,适合大多数成年读者阅读。
6. 结语
通过以上基于语料库方法对汪榕培和理雅各《道德经》英译本的对比分析可以看出:尽管汪译本的篇幅较短,但其标准化类符/形符比和词汇密度都较高,表明汪译本的词汇更加丰富多样,文学性和信息密度更强。相比之下,理译本的篇幅较长,但标准化类符/形符比和词汇密度都偏低,说明理译本带有更明显的翻译痕迹,用词相对单一和重复。此外,理译本在平均词长、长词使用频率和平均句长方面都超过汪译本,表明理译本的词汇和句式都相对复杂,阅读难度较高。在被动结构的使用上,理译本明显多于汪译本,反映出两位译者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母语思维模式的影响。从语篇的衔接连贯来看,汪译本较少使用显性连接词,更多地借助语境的衬托来实现语义贯通;而理译本使用了较多的显性连接词,明确标记了原文隐含的逻辑关系,有助于英语母语读者的理解和接受。可读性分析则显示,尽管两个译本的可读性水平都在标准范围内,适合大多数成年读者阅读,但理译本的弗莱士易读指数得分更高,表明其相对更容易理解。
总的来说,汪译本更注重译文的文学性、表达效果和信息密度,而理译本则更侧重于忠实传达原文信息,突出译文的可理解性。两位译者的翻译风格既有相似之处,又各具特色,体现了他们深厚的语言文化功底、丰富的翻译经验以及对《道德经》的独特理解,为这部中国哲学经典的跨文化传播做出了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