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兴安县隶属于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位于桂东北，东南接灌阳县，西南濒灵川县，西北临龙胜各族自治县，北与资源县为邻，东北与全州县接壤[1]。兴安话属于西南官话桂柳片[2]。本文着重从句法、语义、语用方面[3]研究兴安话中的“挨”字被动句。全文例句均来自作者母语兴安县兴安镇柘园村话。
兴安话的“挨”有两个读音，一个是“挨[ai³³]”，“靠近、紧挨着、顺着(次序)”义，一个是“挨[ai¹³]”，“遭受、忍受、拖延”义[4]，作为被动标记的“挨”是从表“遭受、忍受”义的“挨[ai¹³]”发展而来的，因此本文所讨论的是“挨[ai¹³]”字被动句2。
2. 兴安话“挨”字被动句的句法构成
在兴安话中，存在两种类型的被动句：一种是我们经常提到的无标记的意念被动句，而另一种则是带有标记的被动句。在兴安话中，“挨”字被动句是带有标记被动句的一种，它主要有以下三种基本句型。
2.1. 典型的被动句的构成
兴安话“挨”字被动句中最典型的句法格式是“NP1 + 挨 + NP2 + VP”，其中，“NP1”在句子中作主语，也就是受动者，通常是名词性成分(包括名词和名词性短语)。“挨”作为被动标记，其核心功能是作为介词来引出施事。在句子中，“NP2”作为“挨”的介引宾语，也就是施动者，通常也是名词性的成分。“VP”做谓语，它可以是一个单独的动词，也可以是复杂的谓词性结构(如动宾式、动结式等)，后面常接有“该”“嘹”或“该嘹”3。例如：
1) 水里头的鱼崽挨花猫崽叼走该嘹。(水里的小鱼被小花猫叼走了。)
2) 桌子高头的杯子挨小妹妹打烂该。(桌子上的杯子被小妹妹打烂了。)
例1)中的“水里头的鱼崽”是句子的主语，被动标记“挨”引出动作的施事“花猫崽”，“叼走”是谓语动词。同理，例2)“桌子上的杯子”是主语，“挨”引出施事“小妹妹”，“打烂”是谓语动词。
2.2. 隐现了NP2的构成
通常情况下，兴安话中“挨”字被动句里的施事宾语NP2是不能被省略的，但在某些特定的语言环境下，由于说话人语言表达的经济性原则，NP2可以被省略，形成了“NP1 + 挨 + VP”这种句法格式。例如：
3) 厨房油烟好大，妈妈的眼睛水都挨熏出来嘹。(厨房油烟很多，妈妈的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4) A：豆豆妹，刚刚听到“啪啦”一声，发生什么事嘹？
B：妈妈，碗挨打烂该嘹。(碗被打烂了。)
例3)中主语是“妈妈的眼泪”，谓语动词是“熏出来”，但没有交代“妈妈的眼泪”被什么熏出来，也即这里的“挨”后省略了施事宾语NP2。但是我们能根据前一句“厨房油烟好大”补出相应的信息，即NP2为“厨房的油烟”，主句表达的意思是“妈妈的眼泪被厨房的油烟熏出来了”。这里体现了说话者在语言运用中的经济性原则。例4)是一组生活中的母女对话，说话人“妈妈”听到“啪啦”一声，于是向女儿“豆豆妹”询问原因。“豆豆妹”告诉“妈妈”响声来自“碗被打烂了”这一事件，然而，豆豆妹目前还不能确切知道是哪个人或某物“打碎了碗”，也就是说，说话者不能确定是什么发出了动作，所以句子中省略了NP2。这样的例子还有：
5) 茅司又挨堵起该嘹。(厕所又被堵住了。)
6) 他仔天天跟到社会青年做坏事，今天又挨打得鼻青脸肿。(他儿子成天跟着社会青年做坏事，今天又被打得鼻青脸肿。)
例5)因为无法确定把厕所堵住的东西是什么，例6)由于不能确定打了他儿子的人是谁，因此两个例句都省略了NP2。
2.3. 与“把”字句共现的构成
普通话中，“被”字句和“把”字句可以连用，有三种基本句式[5]。在兴安话中，“挨”字被动句也能与“把”字句连用，与普通话不同的是，只存在一种句式，即“NP1 + 挨 + NP2 + 把 + NP3 + VP”。在这种格式里，介宾短语是由被动标记“挨”和NP2构成，它位于介词“把”和NP3构成的介宾短语之前。例如：
7) 张奶奶挨骗子把钱尽骗克完该。(张奶奶被骗子把钱全都骗走了。)
8) 老张挨石头把脚砸伤该。(老张被石头把脚砸伤了。)
9) 小妹妹挨门把头撞到该。(小妹妹被门把头撞到了。)
在此格式下，主语与“把”之后的宾语NP3存在从属关系，动作的受事直接指向的不是主语，而是NP3，而主语仅仅是遭遇的承受者。如例7)中，动作“骗走”的直接对象是“钱”，“张奶奶”是“骗子骗走钱”这一遭遇的承受者。例8)中“砸伤”的直接对象是“脚”，“老张”是“石头砸到头”这一遭遇的承受者，同理，例9)也可作如上分析。
3. 兴安话“挨”字被动句的语义类型
3.1. VP的语义类型
普通话“被”字句动词如果是一个音节的时候，动词在一般情况下总有一些表示完成、结果等的补足成分，例如：“自行车叫我弟弟骑<走>了”“小鸡被黄鼠狼叼<去>了一只”[6]。然而，在兴安话的“挨”字被动句里，VP可以是单音节的“光杆动词”，例如“打、笑、讲、水4”等。
10) 他总挨打。(他总被打。) (光杆动词)
此外，VP还可以是动结式、动宾式、连动式、兼语式以及兼语连动套用式。例如：
11) 他挨打晕该。(他被打晕了。) (动结式)
12) 他挨骗该一百块钱。(他被骗了一百块钱。) (动宾式)
13) 他挨抓到吊起打。(他被抓住吊起来打。) (连动式)
14) 他挨爸爸关到房里头做作业。(他被爸爸关在房间里做作业。) (兼语式)
15) 他挨坏人拉回克关到房里头吊起打。(他被坏人拉回去关在房间里吊起来打。) (兼语连动套用式)
“挨”字句的否定式是在“挨”前加“没”“没得”，例如：我没/没得挨打。
3.1.1. VP具有[+多价性] [7]
兴安话的“挨”字被动句里的谓语动词VP具有[+多价性]，一般只能是二价动词。例如：
16) 他挨别个打该。(他被别人打了。) (“打”为二价动词)
17) 小弟弟挨妈妈批评该。(小弟弟被妈妈批评了。) (“批评”为二价动词)
例16)中的谓语动词“打”二价动词，他联系着主体名词“妈妈”和客体名词“他”。但如果谓语动词是“跑、休息”等一价动词，一般不能作为“挨”字被动句的谓语动词，如“我挨跑了”就不能说，因为“跑”只有动作发出者“我”，后面没有所能够支配的客体。但有少数表性状的一价动词(如“累、急”)加上表示结果的补语后，有时也能充当“挨”字被动句的谓语动词。例如：
18) 小李挨工作累倒嘹。(小李被工作累倒了。)
19) 你恁不提前告诉我咧，我挨急死该嘹。(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我被急死了。)
3.1.2. VP具有[+动结性] [7]
在兴安话的“挨”字被动句中，谓语动词通常展现出[+动作性]和[+结果性]的语义属性。例如，在“他被批评了”这句话中，“批评”这个词具有[+动作性]的特点。由于被动标记“挨”是由表“遭受、忍受”义虚化而来，因此其语用意义还要强调某动作产生后的结果。所以，除了[+动作性]，“挨”字被动句里的谓语动词还需要具备[+结果性]。这种具有[+动结性]语义特点的动词主要分为显性和隐性两大类别。例如：
20) 非法集会挨政府解散该。(非法集会被政府解散了。) (显性动结式复合词)
21) 老人挨汽车撞该。(老人被汽车撞了。) (隐性单音节动作动词)
22) 他挨同学欺负该。(他被同学欺负了。) (隐性双音节动作动词)
另外，某些词语具有[+动作性]的特点，但它们并不包含[+结果性]，后面如果加上结果补语，构成动—补结构体时，也能组成“挨”字被动句，例如：
23) 我的笔挨他写坏该。(我的笔被他写坏了。)
24) 你们的悄悄话挨我听到嘹。(你们的悄悄话被我听到了。)
25) 他的手挨石头砸紧5该。(他的手被石头砸到了。)
尽管在典型的“挨”字被动句中，谓语动词呈现出[+动作性]的语义属性，但少数具有感觉、知觉特征的多价性的感知动词(如“看到、听到、知道”)等有时也可以作为被动句的谓语动词。例如：
26) 他克网吧打游戏挨妈妈晓得该。(他去网吧打游戏被妈妈知道了。)
27) A：你作业给我抄下。B：快点抄，等下挨老师看到该就遭殃嘹。(快点抄，等下被老师看到了就遭殃了。)
3.2. NP1的语义类型
在兴安话中，“挨”字作为被动句的主语，其语义类型相当多样，不仅可以是受事，还可以是成事、涉事、感事、工具、材料、地点、对象、蒙事等非受事的类型[8]。在普通话的被动句中，经常可以看到受事主语，而其他的语义形式通常不充当主语，兴安话这一点与普通话差别较大。
在“挨”字被动句中，VP具有[+动结性]的特点，这也意味着在被动句中充当客体的名词主要是受事，也就是说，受事作动作的客体是“挨”字被动句的典型。例如：
28) 这个小嘎崽不听话，挨老母亲打该顿子。(这个小孩子不听话，被妈妈打了一顿。) (动作客体“这个小孩子”是受事。)
29) 他的手挨石头砸紧该。(他的手被石头砸到了。) (动作客体“他的手”是受事。)
30) 他的笔挨他写坏该嘹。(他的笔被他写坏了。) (动作客体“他的笔”是受事。)
除了受事作动作客体外，某些非受事成分有时也会出现在客体的位置上。例如：
31) 这条裤子挨他剪短该。(这条裤子被他剪短了。) (成事)
32) 他太聪明嘹，总是挨别个嫉妒。(他太聪明了，总是被别人嫉妒。) (涉事)
33) 我总有一天要挨你们气死。(我总有一天要被你们气死。) (感事)
34) 这个扫把挨我们扫烂该嘹。(这个扫把被我们扫烂了。) (工具)
35) 这些油挨小偷偷起克烧房子嘹。(这些油被小偷偷去烧房子了。) (材料)
36) 屋里挨弟弟妹妹搞得乌七八糟滴。(家里被弟弟妹妹弄得乱七八糟的。) (地点)
37) 饭菜都挨他吃完该，我们要饿肚拐嘹。(饭菜都被他吃完了，我们要饿肚子了。) (对象)
38) 你们两个莫吵嘹咧，小妹妹都挨你们吵醒该嘹。(你们两个别吵了，小妹妹都被你们吵醒了。) (蒙事)
还有一些间接客体是动作所联系的与事。例如：
39) 他挨骗子骗该五万块钱克。(他被骗子骗了五万块钱去。) (与事)
3.3. NP2的语义类型
在“挨”字被动句中，“挨”标不仅可以引出动作中的“施事”，还能引出动作中的“对象、工具、致事、材料”等多个语义角色。
3.3.1. NP2为动作的施事
40) 鼎锅里头的饭挨他吃完该。(电饭锅里面的饭被他吃完了。) (有生施事)
41) 衣服挨雨淋湿完该。(衣服全被雨淋湿了。) (无生施事)
例40) 41)中的NP2是动作的施事，和后面的动词构成主谓结构，“他”和“吃”、“雨”和“淋”之间是“施事–动作”关系。
3.3.2. NP2为动作的对象
这一类NP2常常是不具备自主行为能力的动作的对象。如：
42) 垃圾桶挨菜叶子塞满完该。(垃圾桶被菜叶子塞满了。)
43) 小唐今天魂不守舍的，估计脑壳里头挨领导的批评填满完该。(小唐今天魂不守舍的，估计脑袋被领导的批评填满了。)
例42)和43)中“菜叶子”是动作“塞满”的对象，“领导的批评”是“填满”的对象，与后面的动词构成“动作–对象”的关系。上述例句可以转换成：“垃圾桶塞满了菜叶子”和“小唐脑袋里填满了领导的批评”。
3.3.3. NP2为动作的工具
44) 他挨刀割到该。(他被刀割到了。)
45) 张师傅挨扳手砸伤该脚。(张师傅被扳手砸伤了脚。)
例句中的NP2为动作的工具，作为“挨”介引的对象，在句子主要强调动作凭借的工具，与后面的动作构成“工具–动作”关系，例44)和45)可以分别转换成主动形式：“用刀割到了手”和“用扳手砸伤了脚”。
3.3.4. NP2为动作的致事
这一类VP常常是表示心理感受的词。如：
46) 陈阿姨挨他的另皮6儿子气个半死。(陈阿姨被她不听话的儿子气个半死。)
47) 小王挨他妈妈讲烦该嘹。(小王被他妈妈批评烦了)
例46)中，被动标记“挨”后的“她不听话的儿子”和“气”之间是致使关系，“她不听话的儿子”不是动作行为的直接施加者，而是导致“陈阿姨”产生某种心理变化的原因，也就是“儿子让妈妈感到很生气”；同理，例47)中“他妈妈的批评”是主语“小王”产生“烦”的情绪的原因。这种类型的句子能够转化为表示使动含义的主动句，如例46)、47)可以分别转换成“不听话的儿子使陈阿姨很生气”“他妈妈的批评使小李烦了”。
3.3.5. NP2为动作的材料
48) 墙高头挨水彩笔画得乱七八糟的。(家里的墙上被水彩笔画得乱七八糟的。)
49) 干净的本子高头挨墨水染得乌漆麻黑的。(干净的本子上被墨水染得很黑。)
例句中的动作“画”所用的材料是“水彩笔”，动作“染”所用的材料是“墨水”，“墨水”“水彩笔”和“画”“染”之间是“材料–动作”关系。例48)和49)可以转换成“用水彩笔把墙上画得乱七八糟的”和“墨水把干净的本子搞得很黑”。
4. 兴安话“挨”字被动句只表遭受义的语用倾向
兴安话中的“挨”字被动句在语用层面通常只能表达不如意或不希望的事情，这与传统的“被”字句用法是一致的。当兴安人使用“挨”这个被动句式时，通常是在描述自己经历的不幸或不好的事件，带有较浓的消极意味。但需要注意到，现代汉语“被”字句经过最近十年的发展，它在书面语里使用的范围逐渐扩大，可以用来表如意或中性的事情，例如：“他被选为军训标兵”、“躲在盒子里的小猫被发现了”等等。然而，兴安话中的“挨”字被动句通常不会有这样的用法，部分“挨”字的被动表达似乎带有某种积极的意味，但仔细分析会发现事实并非是字面上表达的那样。例如：
50) 他挨选起克当村干部嘹。(他被选去当村干部了。)
51) 提案已经挨领导批准嘹。(提案已经被领导批准了。)
52) 我挨老师选上台表演节目嘹。(我被老师选上台表演节目了。)
例(50)和例(51)表面上看“挨”表示的是积极的褒义色彩，实际上并不是。兴安话在说例(50)这一句话时，其隐含的意思是“村干部这工作很难干，大家谁都不愿意做，但现在终于有人被选去负责这个工作了”，带有自己侥幸逃脱的意思。例(51)表示说此话之人对该“提案”的可行性还存在较大的质疑，现在提案却被领导通过了，表明了说话人对此事的担忧。例(52)，乍一看上台表演节目是好事，但说话者用了“挨”字句，表明他自己内心是抗拒这件事的，因为准备不充分或者是怯场等原因不想上台，但偏偏又被老师抽中了。可见，“挨”字被动句在兴安方言中表示的一般表示的都是消极的事情。
“挨”字表被动，主要是由其表“遭受”义[9]发展而来的，这种被动含义是存在于“挨”字本身的，那么“挨”作为被动标记时一般也仅限于不如意的事情。因此，当兴安人想要传达中性或积极的被动含义时，他们通常会选择使用“给”字句或主动的句子来表达，例如：
53) 快过年了，街高头的树给环卫队搞得好漂亮。(快过年了，街上的树被环卫队装饰得好漂亮。)
54) 他的车子给热心肠的师傅修好嘹。(他的车子被热心肠的师傅修好了。)
55) 厨房打扫干净该嘹？(厨房打扫干净了吗？)
56) 花园里的花修剪完该嘹。(花园里的花修剪完了。)
例53)、54)、55)不能加“挨”，因为它们都表示正面、积极的情感色彩。例56)也不能加“挨”了，因为不加“挨”时该句只表示一般的陈述，不带感情色彩。但如果加了“挨”以后就含有不希望花被修剪完的意思，或许花园里的花是说话人栽种的，他并不希望这些花被修剪掉，此时他正带着消极的情感向他人叙述这一不幸的遭遇。因此，兴安方言的“挨”字被动句在语言使用中主要承担着表达消极、不满情绪的语用功能。
5. 结语
通过对兴安话“挨”字被动句的考察，我们发现：“挨”字被动句在兴安话中存在三种基本句式，其一是典型的被动句构成，即“NP1 + 挨 + NP2 + VP”，其二是隐现了NP2的构成，即“NP1 + 挨 + VP”，其三是与“把”字句共现的构成，即“NP1 + 挨 + NP2 + 把 + NP3 + VP”。其中VP结构复杂，可以是“光杆动词”，也可以是“动结式、动宾式、兼语式以及兼语连动套用式”，此外VP具有[+多价性]和[+动结性]的语义属性。NP1不仅可以是受事，还可以是成事、涉事、感事、工具、材料、地点、对象、蒙事等非受事的类型。NP2可以是施事，也可以是“对象、工具、致事、材料”等多个语义角色。在兴安人语言使用中，“挨”字被动句只能用于表示遭遇倒霉、不好的事情，带有消极意味。
NOTES
1据许宝华，(日)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挨”有介词“被”的用法，而“捱”仅有副词“被”的用法，且“挨”在汉代许慎《说文解字》中已出现，而“捱”直到宋代《集韵》时才出现，故用“挨”字。
2后文的“挨”均读[ai¹³]，为行文简洁不另在文中标注。
3该：兴安话读[kai³³]，嘹：兴安话读[liau³³]，二者具备体助词(表示动作实现)和语气助词(表示变化实现的陈述语气)两种功能。该、嘹都不是方言本字，本文用同音字代替。
4兴安方言的“水”作动词时是“调侃”的意思。
5紧：兴安话读[tʃ⁵]，该字非本字，本文用同音字代替。
6另皮，兴安方言特色词语，国际音标为[lin¹³pi¹³]，形容小孩子不听话、调皮捣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