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主义”的生成逻辑、群体症候与疏导策略
The Logic of Generation, Group Symptoms, and Mitigation Strategies of “Lay Flat” Ism
DOI: 10.12677/ass.2024.138724, PDF, HTML, XML,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范佳蕾:西安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关键词: “躺平主义”青年内卷劳动“Lay Flat” Ism Youth Intrinsic Labor
摘要: “躺平”一词自2021年走红网络平台,相关讨论持续升温,逐渐由一种青年亚文化现象演变为全社会范围的文化议题,由单纯情绪宣泄上升为价值表达。“躺平主义”是青年在现代性批判下对于个体价值的反思,也是他们用来对抗当前内卷化社会的精神武器。青年“躺平”不能一概而论,而是有着复杂多变的现实表征。要破解青年“躺平”,既要加强思想引领,在青年头脑中厚植奋斗内生动力,又要切实保障青年利益,增强青年奋斗现实动力。
Abstract: The term “lie flat” gained popularity on social media platforms in 2021, with discussions around it intensifying, evolving from a subcultural phenomenon among youth to a widespread cultural topic across society, shifting from mere emotional venting to a form of value expression. “Lie flat ism” represents a reflection on individual values by youth under the critique of modernity and serves as a spiritual weapon against the current involutional society. The phenomenon of youth “lying flat” cannot be generalized and exhibits complex and varied real-life manifestations. To address the issue of youth “lying flat,” it is necessary to strengthen ideological guidance and cultivate an intrinsic motivation for striving within the youth, while also ensuring the protection of youth interests and enhancing the realistic motivation for them to strive.
文章引用:范佳蕾. “躺平主义”的生成逻辑、群体症候与疏导策略[J]. 社会科学前沿, 2024, 13(8): 462-469. https://doi.org/10.12677/ass.2024.138724

1. 引言

自“佛系”风靡网络平台,“躺平”和“内卷”也在2021年前后走红。对于这对共生共振流行语的探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停止沉寂,反而彻底内化在当前社会生活中,使其发酵为现象级文化现象。由于现实生活中缺少与青年平等对话的途径,而网络空间似乎赋予了青年更大的话语权利,当青年在现实中屡屡碰壁,劳动的满足感频频缺席,对劳动意义产生质疑之时,容易受“躺平主义”影响,选择融入“躺平”圈层来与个人心理失衡状态下的焦虑感达成和解。加之大数据时代算法的精准推送、圈层内不断分享情绪价值以强化阶层认同、智能媒介平台上主流价值传播功能的暂时缺位,一时间构成了全民躺平的话语陷阱。

“躺平”最直观的表现是奋斗欲望降低与主动退出激烈竞争,深入探析可发现其尊崇的是个人感受至上的价值观。个体“躺平”可视作个人拥有选择自我生活方式的正当权利,然而当“躺平”发展为一种精神图谱,并在广大青年群体中蔓延时,便需警惕其对于主流价值观的解构与侵蚀。当前研究较多关注躺平“现象”,而对于存在于思想层面的躺平主义关照较少,本文透过青年“躺平”的现象,梳理“躺平主义”生成的背后缘由,归纳其群体症候,旨在为青年“躺平”现象的矫治提出建议,以期引导青年树立正确的奋斗观。

2. “躺平主义”的生成逻辑

躺平作为代表一种身体姿势的行为符号,并不是一个新鲜名词,但在当前中国社会却被赋予了新的涵义,隐隐有为部分青年代言的姿态。《共产党宣言》指出:“人们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1]。可知,特定的文化现象总是特定的历史条件与社会环境的产物,青年流行语的流变不仅体现着青年自身的成长诉求,也与时代发展和社会变革有着紧密关联。“躺平主义”之所以产生并具备相当的号召力,有其深厚的理论、历史与现实逻辑。

2.1. 理论逻辑:现代性批判下个体价值的反思

“躺”原意为身体倒在地上或其他物体上,“躺平”被引申为一部分弱势青年在社会“内卷”情境下,在所承受的压力突破个体心理临界值时,选择放弃努力、消极逃避的精神或行为状态[2]。随着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消费方式等方方面面的转型和升级,加之现代社会不同社会思潮对于个体价值观念的深层次影响,当代青年的“自我意识”仍处于不断强化的发展阶段,从“合群”到“自我”、从“他者”到“个人”,是当前年轻一代自我意识发展转变的主线或者说主要方向。躺平主义者无论是主动退出激烈竞争,还是降低自身消费欲望,都是在表达对传统成功观念与现行游戏规则的否定与不满,其真正精神诉求在于反抗外界规训,彰显个人主体性,实质是将个人的感受置于集体利益之上,是个人主义思潮在当代中国社会的重新抬头,与我国长期以来的集体主义价值导向相背离。

“躺平”并非当代中国的独有景象。站在国际视野来看,此类带有个人主义色彩的抗争性亚文化在20世纪已滥觞于欧美、日本,典型实例如20世纪60年代欧美国家的嬉皮士运动与朋克文化。纵览中国历史长河,战国时期庄子游世思想即为摆出对一切毫不在乎的姿态来表达其对黑暗世界的嘲讽;魏晋清谈之风盛行,知识分子纷纷放弃儒家治国平天下的世俗理想转而投向崇尚虚无的道家思想与思辨哲学。此类行为选择有其现实原因与合理性,但实质是个人优先思维支配下的结果。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历了经济的高速增长,现代生活的节奏加快,这使得人们需要不断地进行自我调整和提升,以适应社会的发展。在这种背景下,竞争成为当代社会中不可避免的现象。青年学生自幼接受勤劳致富的价值观教育,身上又加诸了来自家庭、社会的种种期待,但当青年发现自己的付出无法顺利置换为自己想要追求的目标,就会产生失望情绪,进而引发对于自身价值追求的反思,易产生价值观上的迷惘。另一方面,由于中华民族自古奉行集体主义文化,中国青年比起其他地区青年要更在意来自集体的评价,更容易受传统评价体系的影响。当青年人收到来自群体的负面反馈,他们倾向于改变自己以适应群体期望,如果难以有效改变,则会选择主动边缘化自己以逃脱来自集体的审视。由此认知行为逻辑展开,则产生了在职场上“个人自扫门前雪”“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的职业路线;在婚恋领域“恐婚恐育”情绪的持续高涨;在生活观念上越来越多人信奉“糊弄学”的现象。这些既是“躺平”的现实表征,也反过来加剧了“躺平主义”的蔓延。

2.2. 历史逻辑:弱势青年群体的现代性焦虑表达

中国青年始终葆有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情怀,始终勇于探索、敢于创新、敢为人先,始终朝气蓬勃、积极进取,为党和国家事业发展贡献了青年力量。然而随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积极向世界打开大门,与世界各民族进行交流交往,不少负面思潮趁机混入国门影响青年一代价值观的养成。青年并不是生来就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浩然担当,在现实压力与不良思想的诱惑之下,表现出了一定的信念缺失问题,涌现出以“三和大神”“佛系青年”等为代表的非主流群体,浮现了一系列“社畜”“打工人”“鼠鼠”等丧文化代表名词。“躺平”与“内卷”便是丧文化话语体系的延伸,是弱势青年群体在高速运转的现代社会中失落感与焦虑感的凝聚。

“三和青年”指的是新世纪以来在深圳龙华区游荡的“90后”“00后”农民工群体,他们大都秉承着“干一天玩三天”的理念,以打零工为生,消费欲望极低,仅保持着基本生存需求,被网友戏称为“三和大神”。“三和青年”选择不思考自己的价值目标和人生追求,只是一味消磨时光,逃避现实。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提出“躺平”这一概念,但事实上已在践行“躺平”的低欲望生活方式。“佛系”一词于2017年在社交平台爆火,其最具代表性的“手捧莲花”表情包受到万千青年喜爱。青年认为“佛系”观念表达出一种超然物外、看淡一切的生活方式,传达出青年在现实屡屡碰壁后不争不抢、不悲不喜的处世原则。这种人生态度已完全具备“躺平”的底色,是“躺平主义”的先导。2021年上半年,一篇《躺平即是正义》的帖子席卷了社交平台,“躺平主义”被正式提出。自此,“躺平”成为了在现实生活中不如意的弱势青年群体的一扇标杆,青年聚拢在“躺平”的旗帜之下,以“躺平”的方式进行自我心理的调试,表达自我意识的觉醒与反叛,青年宣称自己不再消费、不再奋斗,以谋求与自己内心的和解。随后,青年使用较“躺平”程度更加深入的“摆烂”一词表达破罐破摔的沮丧心态,传扬“奋斗无用论”,为自己选择“躺平”赋予合理性和正义性。“佛系”是青年价值观的凝聚,“躺平”是青年基于价值判断作出的行为选择,“摆烂”是对“躺平”的补充与深入,三者均是丧文化的承袭与变种。

2.3. 现实逻辑:作为对现代社会压力的“柔性”回应

追溯“躺平”的话语传播体系可知,“躺平”出现的直接契机就是为了对抗“内卷”,正如躺平主义者自己标榜的那样,“因为卷不动了,所以我躺平了”,“内卷不死,躺平不已”,“躺平”与“内卷”之间存在着深厚的因果逻辑关系。在关于“躺平”与“内卷”的讨论中,一般将“内卷”定义为人们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不断进行自我精细化、自我发展以至到达了非理性的自我消耗状态,在现实生活中主要体现为生产劳动领域的劳动边际效应持续减少,劳动主体被迫进行内部的恶性竞争,但其获得的收益与付出的努力仍然不成正比的现象。就人类社会历史漫长的演进过程而言,“内卷”现象并不鲜见,对于“内卷”需要辩证看待。一方面,必须承认,过度的“内卷”会造成资源的浪费以及人们之间进入互相倾轧、内耗的状态,不利于个人人格的完善与社会的发展进步。另一方面,也要认识到“内卷”在客观上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现象与趋势。其本质在于有限的资源存量与人的无限需求之间构成了激烈矛盾,造成了人们彼此之间必须进行激烈的竞争去维持生存发展的需要。

“内卷”在现实中主要存在于职场与学业生活中,职场上“996”、“007”、“非升即走”等词语的广泛传播生动展现了青年所面对的高压生活;在高校中,学生不仅仅需要做到课程成绩优秀,还要为了获得更高的绩点参加更多的竞赛与志愿活动,能够被自己支配的灵活时间所剩无几。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人通过劳动这种自由自觉的创造性活动确证自己的主体性,然而在当前高强度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中,青年群体进行劳动并不是其主体创造性的发挥,而是受到外部环境的规训,秉持一种在工具理性主导下的功利化劳动价值观。青年选择就读什么专业、从事什么职业,不再是出于个人兴趣,而是完全基于利益去选择,这种行为将劳动目的彻底物化,也贬低了劳动的意义,是当代社会一种特有的“劳动异化”现象。此种劳动异化与“内卷”互为表里,青年或被裹挟参与,或产生反思抵御异化,最终选择以“躺平主义”作为对抗“内卷”社会的精神武器,将“躺平”视为个人觉醒的符号,视为对当前社会工具理性过度扩张的反叛与揭露。

3. “躺平主义”的时代症候

“躺平主义”作为一种现象级的文化景观,不仅具有复杂的生成机制,更由于多元角色、场域、心态叠加,呈现出极具时代特色的现实表征。一是青年“躺平”类型多样,“内卷”与“躺平”之间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有着多重摇摆的心理动机和行为轨迹;二是在“躺平主义”的传播过程中,现代网络媒介发挥了巨大作用,“躺平主义”的传播伴随着青年群体的网络圈层化;三是深挖青年“躺平”可知,“45度躺平”在现实生活更为普遍常见,“0度躺平”几乎不可见,青年群体“全民躺平”是过度绝对的话语陷阱。

3.1. “躺平”特征:多样类型共同构成青年“躺平”图谱

青年“躺平”现象不能一概而论,事实上,“躺平”青年虽然有着共同的身份标签,但促成他们“躺平”的行为动机各不相同,“躺平”的程度也千差万别,需要对不同类型的“躺平”青年进行针对性分析,以便明晰青年“躺平”图谱,提出各自适用的矫治之策。

目前学界对青年“躺平”现象按照不同划分维度进行了多样划分,并有学者提出了“内卷”与“躺平”之间对抗与转化的不同路径,认为“内卷”与“躺平”这两个看似相互对立、异质化的圈层却在符号化表意实践中实现阵营转换,构建出具有整体性互嵌又主体间性互换的“二元中心结构”亚文化景观[3]。本文依照青年选择“躺平”的发因是主动还是被迫,将其划分为“积极躺平”与“消极躺平”两种类型。“积极躺平”是指青年选择主动跳出激烈竞争,不再被社会评价裹挟,在整体人生目标上有着成熟且平衡的应对现代生活的价值体系和精神信仰。此类青年中大多家庭条件优越,拥有丰富的社会资本,能够帮助他们建立广泛的信息网络,提供更多的机会和资源支持,也有着雄厚的物质基础作为兜底支撑,因此他们可以放心追逐自己的梦想。显然,“积极躺平”只占青年“躺平”的少数,更多的青年是被迫选择“躺平”。当前中国正处于“三期叠加”状态,加之全球经济的增长乏力与近几年疫情影响,更加剧了中国经济社会转型期阵痛。部分青年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由于个人技能与社会要求不符,由于“学历贬值”的愈发明显,认为个人付出的努力没有得到应得的回报,产生了“习得性无助”的心理状态,于是选择消极回避,选择宣称自己已经“躺平”来与心理的失衡状态达成和解。

除却上述分类方式,还可以按照青年“躺平”程度的不同,将其划分为“0度躺平”“45度躺平”与“90度”零躺平。“0度躺平”是一种“完全躺平”的状态,指代青年不再参与任何社会竞争,重新思考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认为个人即是万物的尺度,在行动中完全重构个人的身份认同来源。“45度躺平”则是被更多青年采纳的一种生活方式,他们呈现出一种追问求索的姿态,他们期望能在客观的世俗成功与主观的精神自得之间寻找平衡,因此在“90度”和“0度”之间反复挣扎[4]。“90度”零躺平则是完全的向上攀升姿态,他们对当前社会内卷化适应良好,能够自觉、积极、主动地参与竞争并乐在其中,也能够保持个人心理的动态平衡。

3.2. “躺平”效应:网络媒介加速其圈层化与标签化进程

近年来从“社畜”“打工人”“摸鱼学”到当下的“内卷”和“躺平”等一系列网络热词都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作为青年亚文化的典型表现形式,通过娱乐话语、表情包和音视频等形式在网络社交平台传播,营造出具有独特风格和价值意蕴的亚文化空间。所谓亚文化,是指处于一定社会中的从属群体通过采取一系列特定的表现仪式,表达对主流文化排斥抵抗的情绪,以彰显自我存在意义而形成的一种次级文化[5]。青年亚文化一般具有极强的情绪感染力和夸大效应,借助互联网媒介的精准推送,以青年群体喜闻乐见的方式出现在其面前。与主流媒体相对一致的正面价值表达相比,此类亚文化在青年群体中显示出更强的吸引力,从而在一定时期内似乎构成一种青年文化共识。

事实上,亚文化在现实环境中生存空间十分狭窄,大多都会被主流文化“收编”。但互联网平台使个人表达门槛大大降低,青年获得了更多的话语权利,为了彰显在现实生活没有充分展现的个性,青年群体会倾向靠拢某一与主流文化导向不符的小众文化圈,主动给个人贴标签,表达其对于现实生活的不满。这一过程实际上也是青年群体网络“圈层化”的过程,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圈层”,青年群体网络圈层不再将血缘或地域关系等作为划分圈层的主要依据,而是通过不同的身份、认知以及兴趣等现代性元素,将人们划分为不同圈层,圈层内共享着相似的价值取向、话语逻辑和行为准则[6]。圈内是属于他们舒适安全的自我“信息茧房”,在这里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彰显个性,认为他们的“发声”代表着正确的声音,也在无形之中将自己桎梏在单一价值观之下,逐渐将自己圈地自困。

“躺平”的传播逻辑也是如此,部分青年群体集结在“躺平即是正义”的旗帜下,高呼“躺平无罪”,这是青年群体自我判断与自主选择的结果,实质上体现了“标签”自我与主流收编的抵抗。在这一过程中网络媒介起到了催化作用,也由于学校与家庭在面对青年宣泄压力时没有进行正确的疏导,反而由于本身具有的权威色彩给青年群体增添了更大的压力,导致青年情绪堆积只能在虚拟空间中表达个人主张。

3.3. “躺平”真相:资本逻辑下构筑青年“躺平”的话语陷阱

关于“躺平”的讨论虽然在互联网具有超大声量,看似掀起了一股全民躺平的热潮,事实上在网络平台上很多宣称要“躺平”的青年人并没有真的“躺平”,他们也没有真的退出竞争、退出社交,他们仍在努力,仍在奋斗,仍在追逐梦想,“躺平”只是青年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而已。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截止2022年末,北京常住外来人口825.1万人,占常住总人口比重37.8%,青年人宣称的“逃离北上广”并未真的逃离;教育部调查结果公布显示,2010年~2024年,研究生招生考试报考人数从140.6万人增长到438万人,“佛系青年”并未真的佛系。“声称要‘躺平’的年轻人,总在黎明被自己设的闹钟唤醒”[7]。此外,青年嘴上说“只要我躺得够快,资本就割不到我”,实际上青年群体最热爱通过购物宣泄个人压力,是各类电商节日的主力军,撑起了一年又一年的“双11”、“双12”、“618”等购物狂欢节日。可见目前阶段“躺平”主要呈现为一种网络情绪、网络现象,并未真正现实化为大规模的社会行动。青年主要是以“躺平”作为宣泄压力、缓解焦虑的一种途径,表达在现实生活中被压抑的主体个性,对抗某种墨守成规的环境规训和社会裹挟,来增强个人心理韧性。

“躺平主义”会出现此种网络声量大而现实行动少的现象,与资本造星的背后逻辑相似,在“流量为王”的时代中,文化产业经营者也需要主动挖掘热点话题,联动网络营销矩阵,催生文化消费行为,“躺平主义”背后也具有这样的文化商业逻辑。同时,在互联网媒介营销的作用下,青年大多受跟风入圈的心态影响,采取盲目跟风行动,以此得到想进入圈层的认可,寻求群体共鸣,弥补在现实生活中的孤独感。事实上,真正做到“0度躺平”的青年寥寥无几,多数青年都只是选择使用“躺平”这一口号为自己减轻心理负担,是兼顾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自我调适,是为摆脱生活困境的勇敢尝试。他们只是希望在“躺平”中积蓄力量,等待合适时机再出发,最终的目的仍然是“站立”。不能夸大青年“躺平”现象的覆盖度与严重性,要深入分析其合理性与真实原因,对青年情绪应以疏导为主,引导青年跨过“躺平”陷阱。

4. 青年如何跨越“躺平”陷阱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历史只会眷顾坚定者、奋进者、搏击者,而不会等待犹豫者、懈怠者、畏惧者”[8]。青年“躺平”虽有其不得已原因,但“躺平主义”的大面积传播会消解青年奋斗精神,弱化青年理想信念,尤其是青少年群体尚未形成稳固的价值观,极易被网络信息诱导而做出不理智的人生选择。所以对于“躺平主义”必须有成熟的疏导与矫治方案,一方面要加强对青年的思想引领,增强青年抵抗思想腐蚀的能力,厚植青年奋斗内生性动力;另一方面要保障青年物质利益,为青年创造公平正义的奋斗环境,增强青年奋斗现实性动力。

4.1. 加强思想引领,厚植青年奋斗内生性动力

其一,发挥思政课堂主阵地作用,积极培育青年奋斗精神。

面对“躺平”思想,如何对青年进行正确价值引领的关键也在思政工作者。思政教师要加强对学生的理想信念教育,善于从党史中挖掘资源,用英雄人物的故事,用自身作榜样,引导学生扣好关键的扣子[9]。第一,教师授课要敢于创新,形式上可以更加多样,采取视频、演讲等更具有互动性的授课方式引导学生主动参与进课堂中;内容上也可以不局限于课本知识,善于将例如“躺平主义”的时事热点引入课堂,对学生所关心的话题进行专业的解答,在满足学生好奇心之余也引导学生思想不滑坡。第二,教师授课要关注学生需求,帮助青年学生完成自我建构,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目标,科学制定人生规划,真正实现从“人的异化”到“以人为本”的复归。所谓“躺平”,其实包含着青年对自我认知的不清晰,对人生方向的迷茫,如果能够帮助青年建立起清晰的自我认知与规划,“躺平主义”便会失去其吸引力。第三,思政教师要加强对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观的教育学习,培塑当代青年热爱劳动的精神素养。要使青年认识到,财富的唯一源泉便是劳动,没有不劳而获天降馅饼的职业。

其二,媒介积极承担媒体责任,创新奋斗话语传播范式。

网络媒介在“躺平主义”的传播中起到了重要的催化作用,同样也可在“躺平主义”的治理中发挥作用。对于“躺平主义”,不应过度夸大其在青年群体中的认可度,不应将其过度标签化与绝对化。一方面,要尊重青年通过标榜自我“躺平”来宣泄压力的行为选择,不能完全抹杀其行为合理性,囿于争论“躺平”对错。德国教育学家斯普朗格曾说:“在人的一生中,再也没有像青年时期那样强烈地渴望被理解的时期了”[10]。中国青年自近代登上历史舞台便发挥重要作用,其历史形象经历了由“新青年”“先锋队”到“生力军”“建设者和接班人”等转变轨迹,其形象的基本内涵一脉相承,高度褒扬了青年的先锋骨干作用。当前要治理“躺平主义”,需要深入挖掘青年先锋形象,树立起新时代青年奋斗者、主人翁的参与意识与角色意识,以其主动参与祛除“躺平”所代表的消极表达。另一方面,媒介要创新奋斗话语的传播范式,“躺平主义”的大面积传播暴露了主流话语传播的不足,譬如宣传议题吸引力不强、内容老套不贴近当代青年生活、话语表达“鸡汤化”等,急需创新其传播范式,化解传播困境。可采取如短视频、动漫等青年人喜闻乐见的方式去宣传榜样人物的亲身故事,对于青年诸如偏爱寺庙游、“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等行为不进行绝对的否定,提高表达亲和力。

4.2. 保障劳动权益,增强青年奋斗现实性动力

其一,改善青年就业环境,促进机会公平与分配公平。

想要根本上化解青年的负面情绪,重塑青年的发展动力,必须首先解决与之对应的客观社会存在。马克思说过,“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1]。治理“内卷”,破除“躺平”,首要就是改善青年就业环境,促进机会公平与分配公平。第一,要完善社会支持网络,以改革破除制度藩篱,为每个青年创造良好的奋斗环境,畅通社会流通渠道,使青年群体能够真正共享改革红利,增强青年的获得感与幸福感。第二,要通过健全就业领域公共服务体系、健全终身职业技能培训制度、完善以创业带动就业的保障制度等举措,大力促进青年在各个年龄阶段都能高质量充分就业。第三,青年在“996”、“007”、“末位淘汰”等不合理的职场压力下被迫选择“躺平”,揭示了新时代劳资关系的紧张对立。青年是干劲十足的“后浪”,是国家建设的主力军,要保护青年劳动权益不受侵害,构建新型的劳动制度,协调劳资关系,健全工资合理增长机制,让青年在公正的环境中全心全力奋斗,在奋斗中实现自我价值。第四,青年“躺平”也是因为个人技能与社会需要的不相匹配,产生了“本领焦虑”,因此需深化教育与产业的深度融合,着力避免高校人才培养与市场用人需求脱轨。

其二,给予青年理解与关怀,改善青年面对的舆论境地。

客观来讲,“躺平主义”具有缓解青年压力、疏通青年积压情绪的作用,而这也反映出青年在发展过程中面对了较为严重的社会舆论压力。由于我国有过计划经济这样一段特殊时期,加之新时代媒介宣传侧重,人们往往只能看到同质化的成功结果,导致社会对于“成功”的评价标准越来越单一。一旦青年不按照既有的“标准道路”发展,便容易被视为社会异类,承受来自社会的偏见。事实上,主流文化应当尊重青年拥有丰富多元的人生理想,社会不应当只有一种评判人生价值的尺度,要增强社会包容度,允许青年拥有选择人生目标、找寻自我坐标的自由。从2013年起,韩国MBC电视台播出纪实综艺《我独自生活》(나 혼자 산다),该综艺节目关注韩国青年的独居生活,重在展示青年群体真实的独居状态。节目既展示了独居青年的光鲜一面,也讲述青年独居面临的困境和可能带来的风险[12]。《我独自生活》播出以来在韩国社会中起到了重要的文化调解作用,增进了公众对于青年的包容。此类做法值得借鉴,社会需要给青年表达自我、展示自我的窗口,需要与青年平等对话的途径,这需要文艺工作者、高校、家庭与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化堵为疏,转危为机。

5. 结语

涌动的青春本就指向奋斗的激情,追求进步是青年最宝贵的特质,虽则部分青年在现实压力与舆论引导之下短暂走向“躺平”,只需进行正确有效的引导,仍可激发青年内驱动力,“做理想远大、信念坚定的模范,做刻苦学习、锐意创新的模范,做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模范,做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模,做崇德向善、严守纪律的模范”[13]。在我国迈上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上,青年是建设主力军,青年的思想状况需要高度注意,对于“躺平主义”的蔓延需要辩证看待,看到其作为青年宣泄自我途径的合理性,但不能对其放任,需要加以引导与矫治,在潜移默化中厚植青年奋斗精神。

基金项目

本文系教育部高校思想政治工作队伍培训研修中心(西安交通大学);研究课题(编号:XJTUSZ2022001)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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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环时锐评: 声称要“躺平”的年轻人, 总是在黎明被自己设的闹钟唤醒[EB/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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