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译者风格比较——以《乞力马扎罗的雪》的三个中译本为例
A Corpus-Based Comparison of Translator’s Style—A Case Study of Three Chinese Versions of The Snows of Kilimanjaro
摘要: 文章以《乞力马扎罗的雪》原文及其三个中译本为研究对象,在译者行为批评理论的指导下,结合“求真–务实”译者行为连续统评价模式,首先基于语料库对三个译本的词汇和句法层面做了定量分析,比较它们在宏观特征上的异同;其次基于内容选取具体示例,定性分析不同译本的翻译特点,探讨译文相较于原文的求真务实度,以期更加客观全面地评价三位译者的翻译行为。对比发现,三个译本均具有中文小说的特征,汤译和侯译整体上更倾向于直译,“求真度”较高;而杨译偏向于归化翻译,“务实度”更高,且用语简洁准确,更贴合海明威的写作风格。
Abstract: This paper takes the original text of The Snows of Kilimanjaro and its three Chinese versions as the object of study. Under the guidance of Translator Behavior Criticism and in combination with the “Truth-seeking-utility-attaining” Evaluative Model of Continuum towards Translator Behavior, the author first adopts a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the vocabulary and syntactic aspects of the three translations based on the corpus, comparing their macroscopic features. Then, based on selected specific examples, the author qualitatively analyzes the translation characteristics of different versions, exploring the “degree of truthfulness/pragmatism” in relation to the original text, with the aim of providing a more objective and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of the translation behaviors of the three translators. Through the comparison, it is found that all three translations possess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novels. Tang’s and Hou’s translations tend to be more literal, emphasizing “truthfulness” to a greater extent. On the other hand, Yang’s translation leans more towards domestication, exhibiting higher degrees of pragmatism and its language is concise and accurate, which is more in line with Hemingway’s writing style.
文章引用:冯梦迟, 李依婷. 基于语料库的译者风格比较——以《乞力马扎罗的雪》的三个中译本为例[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8): 298-305.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8690

1. 引言

《乞力马扎罗的雪》(以下简称《乞》)是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于1936年非洲狩猎归来后所发表的一篇小说[1],它以独特的叙述视角、意识流的写作风格、丰富的文学意蕴成为文学经典。就《乞力马扎罗的雪》中译本来说,就有多达三十几种,文章以其中3个评价较高的译本作为研究对象进行分析,三位译者分别是汤永宽[2]、杨蔚[3]和侯萍[4]

2. 译者行为批评

译者行为批评是扬州大学周领顺教授提出的一个本土化理论,它在不断完善的同时,也在学术界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钱春花[5]指出,这一研究具有独特性。王克非[6]认为,包括“周领顺的译者行为批评”在内的部分中国本土翻译理论,探索中国译学话语体系,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翻译学科的构建与完善。“译者行为”的关注点是译者,即研究的重点是作为人的译者。在“译者行为”的概念中,“行为”一词包括具体的翻译内行为和翻译外行为(社会行为)。前者是在翻译研究的背景下发展起来的,后者则是在社会学背景下提出的。周领顺[7]教授认为,任何领域的翻译行为都值得研究,但要使描述和研究全面、客观、科学,就需要将其置于科学的理论领域,用一定的理论工具进行描述和解释,因此,“译者行为批评理论”应运而生。

译者行为批评的核心框架是“求真–务实”连续统模式,它关注的是译者对于译文所做的努力,以及译文文本最终呈现的效果是偏向于“求真”还是“务实”,并以此来评估译者行为的“合理度”。“求真”是作者面向于原文文本的“求真”,“务实”则是面向社会的务实努力,它们分别位于连续体的左右两端。根据译文的“求真度”和“务实度”,译文越忠实于原文,则越靠近左侧,译文越偏离原文,则越靠近右侧。连续体的各阶段呈渐变状态,大致可分为求真、半求真、半求真半务实、半务实和务实这几个阶段。这一模式描述的是译者翻译的趋向性,突出强调译者的行为,而非译文的好坏。很多时候,对于不同文本的处理,译者的行为和状态也会有所不同。因此,译者行为在这一连续体评价模式上不是静止的处于某一状态,而是不断地寻求“求真”和“务实”的平衡,从而达到动态的统一。

3. 研究设计

3.1. 研究问题

(1) 三个译本在词汇、句法层面有哪些风格,是怎样体现的?

(2) 三位译者行为在“求真–务实”连续统评价模式上,是怎样体现的?

3.2. 研究方法

(1) 语料库研究法:本文以自建的《乞力马扎罗的雪》英语原文以及三个汉译本的小型语料库为基础,借助Corpus Word Parser中文分词工具,将三个中文译本进行分词处理,并进行人工校对,另存为相对应的UTF-8编码格式文本,然后导入到WordSmith 8.0中,使用其中的Wordlist功能,对所需的数据进行统计,主要包括类符形符比、高频词、平均句长等。此外,本文还使用了兰卡斯特汉语语料库(LCMC)中的一般小说子语料库(GFSC)作为参照语料库,以期更好的对三个译本的风格进行描述和分析。

(2) 对比分析法:结合上述分析结果以及具体例子,运用译者行为批评理论下的“求真–务实”连续统评价模式,对三位译者的行为进行对比分析。

3.3. 研究步骤

首先,使用WordSmith软件依次统计英语原文、汤译、杨译和侯译文本数据,分别提取形符和类符数据,探讨不同译者的译文与原文及参照语料之间的差异,以及不同译文之间有何差异。其次,再利用WordSmith中的WordList功能,依次提取英语原文以及三位译者的词频数据,生成词频表,从排名前十位的高频词以及平均句长等方面进行分析比较,初步探讨不同译者的翻译风格。最后,基于文本内容,运用“求真–务实”连续统评价模式对三位译者的行为进行探讨分析。

4. 基于数据的统计分析

4.1. 词汇层面

4.1.1. 标准类符/形符比

Baker [8]指出,类符/形符比(TTR)的高低与词汇使用的丰富程度和多样性成正比。类符是指语料库出现的不同类的词汇。形符是指语料库中的词汇总数。用TTR来衡量文本难度的局限性在于它容易受到语料库词汇数量的影响。语料库容量越大,功能词(如a, the, of等)使用频率越高,TTR就越低[9]。因此,一般使用标准类符/形符比(STTR)来衡量文本中词汇的多样性,即按照一定长度切分文本,再逐个计算各切分文本的类符/形符比,最后取其平均值。这里将标准化类符形符比的固定值设置为1000(即计算文本中每1000字的类符/形符比),通过WordSmith软件对原文及三个译本的标准类符/形符比进行量化分析,并与LCMC的一般小说子语料库的相关参数对比,得出以下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从形符数据来看,杨译的形符最少,仅有8947个,说明其译文更为简短。而汤译的形符数最高,这说明汤译所用的词汇总数多于杨译和侯译。侯译的形符数有9436个,与原文文本的形符数最为接近。因此,从用词总数来看,侯译更加“忠实”于原文。从类符上看,三个译文的类符数相差不大,且都明显高于原文,其中,侯译的类符数最多,表明侯译在用词上变化最大。

根据标准类符/形符比数据,可以发现,《乞》三个中文译本的词汇密度均高于原语版本,汤译本的STTR为46.51%,杨译本的STTR为49.45%,侯译本的STTR为50.27%,都高于原文的39.18%。这表明,三个译本的词汇丰富度均高于原文本,即三个译本相较于原文来说,语言上均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复杂化的特征。同时,这也恰恰印证了海明威写作语言的简单和质朴,即以最简单的词汇表达最复杂的内容。但可能由于原语和目标语的差异,译本难以做到和原文同样用词简洁。对比兰卡斯特汉语语料库中的一般小说子语料库,不难发现三个译本的STTR都与之相差不大,表明三个译本都符合中文小说用语的表达习惯。其中,汤译本的STTR最低,与参照语料库的STTR的值相差最小,而且其形符比其他两位译者更高,这说明译者在增加文本长度的同时,有意识地保留或额外减少了词汇类型的数量,更加注重措辞的简洁性。而侯译本相较于其他两位译者,类符占比更大,表明译者可能在有意识地增加词类的数量,尽可能的扩大文本篇幅,以增强译文的词汇丰富度,使译文更加连贯,方便读者获得更好的阅读体验。

Table 1. Statistical results of TTR & STTR in the SL and TL

1. 原文及译本TTR和STTR统计结果

译本

汤永宽译

杨蔚译

侯萍译

原文

GFSC

类符(types)

2537

2514

2721

1835

9469

形符(tokens)

10,216

8947

9436

9477

46,068

类形符比(TTR)

24.83%

28.10%

28.84%

19.36%

20.55%

标准类形符比(STTR)

46.51%

49.45%

50.27%

39.18%

46.70%

4.1.2. 高频词

高频词是指语料库容中使用频率较高的词[10]。高频词频率越高,文本用词重复率就越高,其文本阅读难度就越低,可读性就越高[11]。词频统计是语料库研究的基本统计工具。Sinclair [12]指出,语料库中词频最高的词的分布是稳定的。一般来说,语料库词表中的高频词大多是功能词(也可以说是虚词),排列顺序的变化都是有意义的。而高频词中实词的出现表明该实词所指的人、事或行为是语料库中的关注点,因此被反复提及。高频词是译者风格特征的重要指标,可以直接反映译者的语言使用习惯,文章统计了排名前十的高频词如表2所示。

Table 2. Statistical results of high-frequency words in the SL and TL

2. 原文及译本高频词

汤永宽译

杨蔚译

侯萍译

原文

频数

占比/%

频数

占比/%

频数

占比/%

频数

占比/%

573

5.61

436

4.87

425

4.50

The

605

6.53

415

4.06

331

3.70

368

3.90

And

394

4.26

284

2.78

279

3.12

236

2.50

He

302

3.26

226

2.21

165

1.84

199

2.11

To

219

2.37

192

1.88

163

1.82

161

1.71

That

180

1.94

165

1.61

135

1.51

152

1.61

It

175

1.89

159

1.56

121

1.35

143

1.52

You

173

1.87

100

0.98

91

1.02

91

0.96

A

171

1.85

91

0.89

88

0.98

77

0.82

Had

163

1.76

91

0.89

78

0.87

74

0.78

Was

153

1.65

Total

2296

22.47

Total

1887

21.08

Total

1926

20.41

Total

2535

27.38

根据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中的汉语词频数据,中文译文高频词具有很高的典型性。通过检索LCMC的一般小说语料库,得到其前10个高频词分别为“的、了、他、我、一、是、在、说、着、不”。从表中可以看出,三个中译本的高频词大部分都是相同的,汤译和侯译的高频词前七位的顺序完全相同,且前10个高频词只有一个词有所不同,而杨译的高频词及排列顺序稍有变化,但三个译本整体上和GFSC语料库中高频词汇大致类似。译本中的高频词主要以虚词构成,包括人称代词(如三个译本均有“你、我、他、她”)、介词和助词(如三个译本均有“在、的、了”),只是在频率上有所差别,而原文高频词也几乎都是虚词。译本中代词所占比例较高,这是因为《乞》这一小说采用第三人称视角展开叙述,“他”主要指男主人公哈里,“她”主要指女主人公,而代词“你”成为高频词的原因则是由于小说中呈现了大量的对话。但是对比原文高频代词(He, It, You),译文少了与“It”对应的“它”,多了代词“她”和“我”的使用,这是由于中英两种语言形式的不同导致出现使用差异,英语偏形合,重形式和连贯性,而汉语偏意合,句子的语法意义更多是用词语或分句的含义来表达。在汉语中,只要不影响句子语义的表达,各种代词都可以省略[13]。因此,原文中“it”译成中文时,往往不会采取直译的方式,这也是造成中文高频词没有“它”的原因。例如文中有:

例1:So now it was all over, he thought. So now he would never have a chance to finish it. So this was the way it ended in a bickering over a drink.

汤译:现在一切就这样完了,他想。现在他再没有机会来了结这一切了。一切就这样在为喝一杯酒这种小事争吵中了结了。

杨译:都结束了,他想。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来完成它了。这就是结局,为一杯酒争吵着,就这么结束。

侯译:那么,现在一切都完了,他想到。那么,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来结束这一切了。一切都在为喝杯酒这种小事的争吵中结束了。

汤译和侯译都将“it”译为“一切”,只有杨译将原文中的一个“it”直译为它,所以自然会造成译文中“它”的数量的减少。另外,在杨译和侯译中,“说”是前十位高频词中唯一的动词,频率分别为0.87%和0.82%。这表明杨译和侯译将原文的said直接翻译了出来,更偏向于直译,保留了原语的表达习惯。相比之下,汤译本前十位高频词并未出现动词,表明汤译为了更符合中文读者的阅读习惯,将不符合中文表达习惯的部分进行了调整,偏向于意译,以期为读者提供更为顺畅的阅读体验。由此可见,三位译者在“求真”和“务实”之间,都有意识的选择了不同的平衡点,展现出了不同的趋向性。

4.2. 句法层面

句子是表达完整意义的最小语言单位,也是翻译的重要单位。平均句长是指整个文本中句子的平均长度[14]。它是用句号、问好和感叹号计算的,并且与文本的句法结构呈正相关。一般来说,平均句长越短,文本的句法结构就越简单,越容易理解[15]。利用WordSmith对原文及三个译本的句子总数和平均句长及标准差进行了统计,相关结果如表3所示。

Table 3. Statistical results of average sentence length & standard deviation in the SL and TL

3. 原文及译本平均句长和标准差

指标

汤永宽译

杨蔚译

侯萍译

原文

句子个数

636

696

557

512

平均句长

15.59

12.62

19.69

16.08

句长标准差

16.75

11.40

18.51

16.31

在句数和句长方面,三个译本表现出了显著差异,表明三位译者充分发挥了自身的主体性,没有拘泥于原文的形式。从表3可以看出,杨译的句数最多,平均句长最短,说明杨译相对比较简单,短句较多,阅读难度最小,也是最贴合海明威句子简短精悍的风格;而侯译虽然句数最接近原文,但平均句长要大于汤译和杨译。这表明侯萍的译文最复杂,长句使用最多,阅读难度最大;汤译在平均句长上更接近原文,句子个数也适中,表明其译文在句数和句长之间达到了相对平衡。

5. 基于内容的译者行为比较

在“求真–务实”这一评价模式中,“求真”和“务实”两者互相依赖,分别位于连续体的两端,译者便是在翻译中不断的追求“求真”与“务实”之间的平衡。

5.1. 求真 VS 务实

“求真”是指译者真实、完整地再现原文,原汁原味地保留原语的文化特征,在翻译中主要采取异化策略。“务实”位于连续体的另一端,是指译者作为社会人在“求真”或“半求真”的基础上,所做出的务实性努力,在翻译中主要采取归化策略。

例1:Kilimanjaro is a snow covered mountain 19,710 feet high, and it is said to be the highest mountain in Africa.

汤译: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长年积雪的高山,据说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

杨译:乞力马扎罗是一座冰雪覆盖的山峰,海拔19,710英尺,据说,是非洲最高峰。

侯译:乞力马扎罗是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海拔19,710英尺。据说,它是非洲最高的山。

比较三个句子,可以看出汤译的分句与原文保持了一致,偏向于形式上的“求真”,但译文稍显罗嗦,因为它太长,而汉语是流水小句,语句短小,讲究行云流水,所以不符合汉语的习惯,也不符合海明威的风格——简短,铿锵有力。而杨译和侯译的译文对原文进行了切分,运用分译法使得译文更加简短,方便读者阅读,更侧重于内容上的“务实”。

例2:“I don’t want to move,” the man said. “There is no sense in moving now except to make it easier for you.” “That’s cowardly.”

汤译:“我不想动了,”男人说,“现在转移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除非使你心里轻松一些。”“这是懦弱的表现。”

杨译:“我不想动弹了,”男人说,“现在走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最多是能让你好过点儿。”“你这是懦弱。”

侯译:“我不想动地方了,”男人说,“现在转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除了会使你感到轻松一些。”“这是懦夫之见。”

例2末尾“cowardly”一词的翻译,三位译者都将其译为与“懦弱”相关的表达。这里的语境为哈里觉得自己的腿伤无药可治,开始自暴自弃,认为自己到了这个境地再移来移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此海伦才用“cowardly”来形容他,用意在于劝导他坚强面对病痛,不放弃希望,所以三位译者的译法都符合女主人公的心情,即三位译者在这点上都达到了“求真”。此外,句中的“moving”一词,汤和侯将其译为“转移”,杨译为“走”,笔者认为两种译法各有其优缺点。“转移”一词意思是改换方向或地方,这种译法符合原文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其用词又过于正式,很难再现原文轻松的口气,虽然杨的译法更能展示原文随意的语气,但是又难免造成歧义,让读者误以为“走”是单纯离开的意思。故三位译者都按照自己的方式选择在不同的地方倾向于“求真”或“务实”,即汤译和侯译更倾向于“求真”,而杨译更偏向“务实”。

5.2. 半求真 VS 半务实

“半求真”指的是译者试图达到忠实原文,但尚未达到的状态。同样地,“半务实”指尽可能地接近“务实”,但由于种种限制,并不可能达到真正的“务实”。

例3:“Molo!” he shouted. “Yes Bwana.” “Bring whisky-soda.” “Yes Bwana.”

汤译:“莫洛!”他唤道。“是,先生。”“拿威士忌苏打来。”“是,先生。”

杨译:“莫洛!”他叫道。“是的,老爷。”“拿杯威士忌苏打来。”“是的,老爷。”

侯译:“莫洛!”他喊道。“是,先生。”“拿威士忌苏打来。”“是,先生。”

例3中,汤译和侯译将“Bwana”词译为“先生”,杨译本将其译为“老爷”。查阅《牛津英汉双解词典》,发现“Bwana”是东非部分地区用以称呼上司的词语,这是因为故事的背景是在非洲。汤译和侯译试图忠实于原文,但由于文化背景的差异,“先生”指代更加广泛,并不能完全再现原文意义,因此只达到了“半求真”;而杨译显然是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试图达到“务实”,但中文中的“老爷”一词不仅指对上司的称呼,也有旧时对官绅及有权势的人的尊称,因此,容易造成读者对于文中双方关系的误解,故仅达到了“半务实”的状态。由此可见,由于原语和目标语的社会文化差异,译者有时很难做到完全的“求真”或“务实”。

5.3. 半求真和半务实

“半求真和半务实”指在连续体中,译者努力在“求真”和“务实”之间取得平衡的状态。

例4:“We quarrel and that makes the time pass.” “I don’t quarrel. I never want to quarrel. Let’s not quarrel any more.”

汤译:“咱们来吵嘴吧,吵吵嘴时间就过得快。”“我不吵嘴。我从来就不想吵嘴。咱们再不要吵嘴啦。”

杨译:“我们来吵架吧,打发打发时间。”“我不吵架。我从来就不想吵架。咱们再也不要吵架了,好吗?”

侯译:“咱们来吵架吧,这样时间就过得快。”“我不吵架。我从来就不想吵架。我们别再吵架了。”

原文中的“quarrel”一词,汤译为吵嘴,是汉语中非正式的说法,也比较符合主人公哈里当时的心境,即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争吵,只是随便吵嘴的感觉,也能轻易的为读者所理解,因此,达到了“求真”和“务实”的效果。此外,对于“Let’s not quarrel any more.”这句话的翻译,其直译是“我们不要再吵架了”,由此看来,汤和侯更偏向于直译,而杨译选择将原文的陈述语气转换为汉语中的反问语气。仔细分析此时的语境,不难发现此时女主人公海伦的语气并非是刚硬的态度,所以此种译法也是合理的,只是相比之下海伦的语气显得更加缓和了。故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都是有选择的在某些特定的地方“求真”或“务实”,但最终译文整体上都会达到“求真–务实”的平衡。所以,按照此方面来说,三位译者都按照自己的方式达到了“求真”和“务实”的平衡状态,只是在连续体上的偏向不同,汤和侯更偏向于“求真”,而杨译更倾向于“务实”。

例5:She was wearing jodphurs and carrying her rifle. The two boys had a Tommie slung and they were coming along behind her.

汤译:她穿着马裤,擎着她的来复枪,两个男仆扛着一只野羊跟在她后面走来。

杨译:穿着马裤,带着她的来复枪。两个男孩拖着一只羚羊跟在她身后。

侯译:她穿着马裤,扛着步枪。两个男仆抬着一只吊着的野羊,跟在她身后。

例5中,“rifle”一词,汤译和杨译均选择音译为来复枪,侯译为步枪,虽然来复枪在中文中已被采纳使用,但相比而言,翻译为步枪更能被读者所理解。其次,原文中的“the two boys”,杨译选择直译为“两个男孩”,汤译和侯译将其意译为“两个男仆”。此句话的语境为女主人公海伦狩猎归来时的情景,由海伦的身份可知,这里的“两个男孩”其实就是他们所雇佣的仆人,所以此处翻译为男仆是恰当的。另外,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carry”是“携带、搬运”的意思。汤译将其译为“擎”,而这个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为“举、往上托”。但双手举着枪回来显然不符合实际情况,故此处汤译在努力达到“务实”的过程中没有做到“求真”。相比之下,杨译和侯译分别将其译为“带着”和“扛着”更为合理。

综上,无论译文是达到了“求真”“半求真”还是“务实”“半务实”的状态,都反映的是译者对原作的忠实程度和改写程度,最终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平衡,形成一定的合理度,而非随意评判译文的好坏。这一评价模式既尊重了译者行为的不同选择,又保持了对译文评判的客观公正,这也是译者行为批评理论的意义所在。

6. 结语

本文的目的不是为了比较三个译本的好坏,而是探讨三个译本的翻译风格,以期让读者选择适合自己的译文风格。文章通过使用语料库翻译学方法,借助语料库检索软件对译文进行数据统计定量分析,辅以译文翻译中的实例作为补充证明,在一定程度上将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结合起来,客观分析阐述译者风格,从而避免传统描述性方法带来的主观评价偏差,为《乞力马扎罗的雪》的翻译提供一个新视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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