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文学是用语言文字塑造人物形象,反映社会生活的艺术[1]。“文学翻译”,即指对文学作品的翻译。而“文学翻译”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文学翻译指一切口述,或者文字著作。狭义的文学翻译指诗歌、散文、小说、戏剧等的翻译,也包括文学性较强的杂文传记,儿童文学等。在我国的翻译文学中,对法国文学的翻译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无论是中世纪还是现代的文学作品,无论是浪漫主义还是存在主义的作品,无论是小说,诗歌还是戏剧散文,几乎都有被介绍到中国。中法两国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已有文化上的交流和碰撞,自1964年建交以来两国文化交流更加频繁,法国文学与中国文学的互动也不断加强。本篇意从小说,诗歌和影视翻译出发,探讨法国文学在中国的翻译发展过程。
2. 法国小说在中国的翻译发展
在世界小说之林中,法国小说的地位不容小觑。而在漫长的中法两国文明对话的过程中,被译成汉语的法国小说数量不可计数。文学作为一门心灵语言,是最容易被理解并广泛接受的,法国文学名著在中法两国文化交流方面功不可没[2]。文学翻译和文学创作一样,都在一定程度上为一定的政治目的服务。在我国近百年来的革命斗争中,许多翻译者积极拿起手中的笔,投身于斗争中,翻译了大量的优秀作品,在当时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本章将从旧民主主义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新中国成立后三个时期回顾法国小说在中国的翻译历程。
2.1. 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1840鸦片战争后~1919五四运动前夕)
鸦片战争以后,在“开眼看世界第一人”林则徐的影响下,中国闭关锁国的大门打开了,中国与外邦的交流逐渐增多。在此影响下,中国对外国作品的译介也进入到了一个新时期。1848年法国小说家小仲马的《茶花女》一经问世,就受到许多人的追捧。1899年2月林纾与王寿昌合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以“素隐书屋”名义刻板印行。林纾本人并不通晓法语,《巴黎茶花女遗事》一书是由王寿昌口述,林纾再译而来。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一书,打开了法国小说输入我国的大门,为我国文学界开辟了新天地。林纾本人在译这本书时,采用的是桐城古文的方法,而他自己也固守此语,以至于后来在新文化运动和新文学运动的发展过程中,作为“守旧派”的代表,成为一种阻力。但是他在这个时期翻译《巴黎茶花女遗事》,却为中国新文学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中国的小说家们在此影响下也写出了不少缠绵悱恻,具有新意的爱情小说。而《茶花女》这本小说在中国也存在其他译本。据不完全统计,自1980年《茶花女》新译本问世以来,累计印刷数量达到百万余册。
在《巴黎茶花女遗事》之前,1882年卢籍东就翻译并出版了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海底旅行》。而爱米尔.嘉坡留的《毒药樽》被认为是介绍到中国的第一部侦探小说。五四运动前翻译最多且对中国影响最大的要数法国浪漫派作家大仲马和雨果。如前者的《三个火枪手》《二十年后》《基督山伯爵》以及后者的《悲惨世界》(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被陈独秀和苏曼殊合译为《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九三年》等,都是脍炙人口的作品。这些作品里表达的内容不仅与19世纪末中国的社会情况相映照,而且也与当时文坛改革,提倡白话文相呼应。而周桂笙被认为是最早用白话文翻译小说的译者,1904年他用白话文翻译了鲍福的《毒蛇圈》。
除此之外,卢梭,孟德斯鸠的著作中表现的民主意识也给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启蒙先驱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卢梭,其《社会契约论》(或《民约论》)对辛亥革命时期的革命者们,对摇摆于新旧时期的中国都有着影响。因此,文学作品的翻译和社情政运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2.2.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1919~1949)
“五四”时期的中国文学是开放的文学,呼唤个性的文学[3]。而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们,在倡导“文学革命”,主张“文学改良”的同时都曾对法国文学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率先译介法国文学作品。除了上文提到的陈独秀与苏曼殊合译雨果的《悲惨世界》外,莫泊桑、左拉、罗曼罗兰、福楼拜等人的作品也源源不断地传入到中国。
在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法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依然有增无减,巴尔扎克的作品从1947年至1949年这三年期间,大致就有二十多种小说相继翻译出版。如《幻灭》三部曲(《外省人在巴黎》《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等)。在许许多多的译作中,影响最大的便是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这本书通过主人公约翰·克里斯多夫一生的经历与遭遇,展现了一个不怕牺牲,勇敢无畏的人物形象,同时也揭露了帝国主义时期政治,文化以及道德思想的腐败与堕落,深刻批判了资产阶级的丑恶嘴脸,反映了人们对自由和光明的渴望。因此这部巨著的译作一经问世,便产生了巨大反响。这是因为当时身处黑暗统治下的许多知识分子在遭受社会阴暗和精神压抑的同时,渴望一种能冲破黑暗,打破精神阴郁的力量,而主人翁克里斯朵夫身上体现的不畏强暴,敢于抗争的精神,恰好给予他们某种力量。抗日战争时期,都德的《最后一课》因其体现受普鲁士军队文化与政治压迫的法国阿尔萨斯地区的境况与当时风雨飘摇的中国处境相似,且小说传达的不畏霸权,反抗压迫的思想与当时中国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拯救国家于危难的爱国主义相契合,故受到极大的欢迎。
从五四运动运动时期到解放前夕的几十年间,经过老一辈翻译家的不懈努力,许多法国著名作家的作品被介绍到我国,极大加深了国人对法国的理解。
2.3. 新中国成立后
新中国成立后,文学翻译事业蓬勃发展,党对翻译工作十分重视。1951年与1954年召开的两次翻译会议对于促进我国翻译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2.3.1. 新中国成立后至改革开放前
这一时期法国小说译介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局面。法国文学被系统地介绍到中国。被介绍到中国的法国文学作品不仅数量增多,而且质量也有很大的提高。从16世纪人文主义作家拉伯雷到17世纪古典主义作家高乃依、莫里哀、拉辛;从18世纪启蒙作家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到19世纪各个流派的代表作家雨果、乔治桑、司汤达;以20世纪的名家罗曼罗兰、艾吕雅、阿拉贡等。他们的作品都被译成中文,在中国广为传播([3], p. 147)。
法国“新小说派”作品也有零星的译作,如萨洛特的《行星仪》。这一时期的法国文学作品翻译选材都比较严格,而且每种译品出版时,大多附有译者的序言或者后记,译者持着严谨的态度对原作的写作背景,艺术特点进行分析,加深了读者对原作的理解。
1966至1976的十年期间,外国文学翻译活动基本停止了,因此法国小说译介在这一时期自然也中断了。
2.3.2. 改革开放后
1977年以后,尤其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法国小说译介进入到一个崭新时期。被介绍到国内的法国小说不仅有“新小说”派罗伯·格里耶、萨洛特、布托尔等人的作品,如《窥视者》《嫉妒》《变》、《曾几何时》以及《童年》(宋学智);也有加缪的《鼠疫》,莫里亚克的《蛇结》,圣艾克絮佩利的《夜航》等等。而于2003~2004年间举办的中法文化年活动,更是在中国掀起了法国小说出版的热潮。除了耳熟能详的人民文学,上海译文和意林出版社之外,其他出版社如中信出版社,东华大学社,重庆社,中国水利水电社等也借助中法文化年这一东风,加大了对法国小说的出版[4]。
3. 法国诗歌在中国的翻译发展
诗歌不仅孕育滋养文明,也是文学的最高表现形式。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可以使用文字进行能动性创作,而诗歌又是文学的最高表现形式。如果说文字是一座金字塔,那么诗歌就位于这座金字塔的顶端。法国诗歌在中国的翻译源远流长。吉狄马加在1573国际诗歌颁奖典礼时曾提到“在世界诗歌的版图上,法国诗歌无可争议地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5]。晚清政论学家王韬1871年翻译的法国国歌《马赛曲》,被认为是最早出现的汉译法诗歌[6]。该译诗的第一节如下:
法国荣光自民著,爱举义旗宏建树。
母号妻啼家不完,泪尽词穷何处诉?
吁王虐政猛于虎,乌合爪牙广招募。
岂能复睹太平年,四出搜罗困奸蠢。
奋勇兴师一世豪,报仇宝剑已离鞘。
进兵须结同心誓,不胜捐躯义并高。(来源:1873年中华印务总局活字本《普法战纪》)
这首译诗诞生于风雨飘摇的痛苦时代,应当被认为中国文学家从法国诗歌汲取近代意识的先声([3], p. 139)。
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法国诗歌对中国的影响更甚。在此影响下爆发了以郭沫若,胡适等人为首的新诗革命,致力引进法国诗歌文化,而这一愿景表现为对法国诗坛诗歌运动以及流派的介绍。这一时期译介最多,影响最大的当属法国象征主义诗歌派,其中波德莱尔的名作《恶之花》受到许多译者的翻译,最早的有戴望舒、施蛰存、沈宝基,随后有王了一、钱春绮、郭宏安三人的译本,其中王和钱都出版了157首译本,郭译本共出版100本。三人的译本都各有千秋:王了一的译本出版于1980年,但大多采用旧体诗的形式,而钱春绮的译本,由于中法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再加上原诗结构严谨精炼,很难做到对原诗做到形神兼具的翻译,因此不免会有改动。郭宏安本人强调译诗要保持“洋味洋相”,反对“译诗要民族化”,反对“得意忘言”的创作。因此,他的译诗相对来说更贴近原诗([6], p. 46)。
受到法国象征主义影响的中国诗人和翻译者也有戴望舒,梁宗岱和范希衡。这三人都在30年代译过不少魏尔伦的诗歌。除了魏尔伦,瓦莱里也对中国象征主义诗歌派的诗人们起了重要的影响。梁宗岱曾译过瓦莱里的著作《水仙辞》,卞之琳曾译瓦莱里的十四行诗歌《失去的美酒》《海滨墓园》等。他的作品从形式到内容都深深受到瓦莱里的影响,《鱼化石》会让人联想到瓦莱里的《浴》([3], p. 144)。
而李思纯,戴望舒,沈宝基三人对法国诗歌在中国的译介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李思纯曾将著名的《恶之花》译成中国古体诗形式,这使其成为中国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译介法国诗歌最多最有影响的译者之一,他的译诗观和译诗方法也具有创新色彩。而在1925年学成归国后,他将其法兰西译诗结成《仙河集》,该集收录了共69首法国诗歌的译本,包括24位法国诗人。但是关于李思纯的《仙河集》,翻译界众说纷纭:一些不懂法文者对其译诗鼓掌称赞,但是却遭到某些懂法文译者的批评([6], p. 41)。戴望舒曾于1932年至1934年在法国里昂大学学习过,而他本人从19世纪30年代就开始翻译法国诗歌,经其译介的法国诗人有雨果、魏尔伦、阿波利奈尔、艾吕雅等人,译作包括《恶之花》24首诗,《瓦上长天》等。沈宝基是我国翻译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毕其一生从事法语文学翻译工作,对法国象征主义诗歌,法国革命诗歌,以及雨果诗歌的译介都有涉猎[7]。早在青年时期,沈宝基就开始了对法国文学的翻译,他和戴望舒,李健吾,戴望舒,罗大冈等人,是我国最早系统深入地翻译、研究、和介绍法国文学的先驱。建国后到1966年前,他翻译的诗歌有《巴黎公社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鲍迪埃革命歌选》(1957年),《贝朗瑞歌曲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新时期以来,他翻译了《雨果抒情诗选》等大量法国诗歌以及其他法国文学作品([6] p. 42)。
除此之外,在中国建交50周年的影响下,2014年举办的中法诗歌节对推动法国诗歌在中国的译介以及中法诗坛的对话与交流产生了重要影响[8]。
4. 法国影视在中国的翻译发展
影视艺术属于大众传播媒体的一种,受众大,范围广,与日常生活接触最近。影视翻译属于文学翻译的一个分支,但它不同于单纯以文字出现的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体裁[9],仍处于一个发展的阶段。本章将从电影翻译角度出发,概括分析法国电影在中国的翻译发展。
4.1. 新中国成立之初到90年代中期
新中国成立后,基于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在政治环境和时代背景的影响下,我国影片译制以苏联影片为主。而对法国影片的译介受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以革命和文学著作改编的作品为主。如20世纪50年代译介司汤达小说改编而成的《红与黑》,大仲马小说改编而成的《三剑客》以及译介英法合拍的战争喜剧电影《虎口脱险》。而《虎口脱险》这部影片的译制也可视为我国译电影中的巅峰之作[10]。
新中国成立后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还方兴未艾,1963年《电影艺术》第一期刊登的习耐马的《外国电影中的“新浪潮”》已经对法国新浪潮做出了较为详尽的介绍[11]。在新浪潮运动中诞生的电影作品《四百击》,《喘息》(又译《筋疲力尽》)也被介绍到中国。与此同时被译介到中国的法国影片还有《广岛之恋》《表兄弟》等。
但由于当时我国大多数人还未受过系统的教育,所以当时的大多数电影观众没有学习过,甚至是未接触过外语。由此而来,配音电影则成为当时我国大部分民众了解法语影片的方式。配音电影顾名思义就是将原语电影译成目的语,再由目的语配音而成。虽然配音电影是当时推广外国电影的主流方式,但对法语影片的汉译仍然存在挑战,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1) 音画同步:也可理解为时限问题,法语语速较快,中文语速较为缓慢,有时候屏幕里主人公话语表达完后,配音仍未结束,因此音画是否同步也是配音电影需要面临的挑战之一。
2) 法语属于形合语言,语法范畴中有明显的形式标记:名词的性数、动词的人称时态等。汉语属于意合语言,借助词语的组合和前后次序来表达语法概念[12]。有时简单几个法语词汇就能表达出来的意思,用中文却需要花费许多词汇表达出来。
4.2. 90年代以后
随着科技网络和多媒体的发展,再加上民众受教育程度大大提高,对法语的热情也有所上涨,使得法语电影在中国进入繁荣时期。《天使爱美丽》这部电影,正是打破十多年电影法国电影在中国沉寂的里程碑[13]。进入21世纪以来,特别是1999年和2000年江泽民主席和希拉克总统互访时共同确定举办中法文化年,被介绍到中国的法语电影也大大增多,如《放牛班的春天》《这个杀手有点冷》《蝴蝶》喜剧动作系列电影《的士速递》以及改编普鲁斯特小说的电影《追忆似水年华》。继2003年至2004年在中国举办法国文化年之后,被译介到中国的法语电影数量更甚,如动画电影《画之国》(2011),怪兽在巴黎(2011),机械心(2014),大坏狐狸的故事(2017年在法国上映,2018在中国上映);以及以友情和亲情为主题,打动无数中法观众的《触不可及》(2011),《贝利叶一家》(2014),《普罗旺斯的夏天》(2014)等众多优秀电影。
随着时代进步,人们甚至不用去电影院就能在家观看到原汁原味的法国电影,因此“字幕电影”(原语音频与目的语字幕结合)应运而生。相较于配音电影,字幕电影对译制速度的追求大于其质量,便有可能导致信息表达失误,给观众带来不良观感。
5. 结论
本篇从小说,诗歌,影视(主要以电影为主),简单介绍并分析了法国文学翻译在中国的发展历程。综观法国文学与中国文学相互碰撞交流的历程,我们可以发现随着时代进步和全球化的加速,中法两国的文学文化交流将有增无减,中法两国文明将会在未来碰撞出更加绚丽多彩的火花,为世界文学宝库增添源源不断的宝贵财富。诚然本篇在对法国文学翻译在中国的翻译发展介绍方面还存在着一些不足,对其他文学类型如戏剧,散文等文学体裁的介绍并未提及。因此本文章仅供参考,希望能给一些热爱法国文学以及关心中法两国文化交流的朋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