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目前学界对“明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与其近义词“知道”“了解”等的对比分析及对外汉语教学策略，缺乏对“明白”作为应答语的研究，同时，也缺乏对“got it”作为应答语的研究以及二者的英汉对比研究。“应答语”这一概念最早由Fries在The Structure of English一书中提出，Fries (1952) [1]认为应答语是听者所发出的信号，表示他对谈话内容的注意，应将其视作语言中的一种独立而自由的成分。根据前人研究成果，我们对接受类应答语定义如下：接受类应答语表示听话者对说话者的命令、要求、建议等行为的接受以及对说话者所传递的信息的接收，这类应答语较少表示情感态度，如“明白”“收到”“got it”“I see”等。“明白”和“got it”是日常交际中使用频率较高的应答语，其作为接受类应答语的用法较为典型，表示对先前信息的接受，起到应答作用，并且二者的对译程度很高，因此，我们选取“明白”和“got it”作为本文的研究对象。
“明白”主要有以下几种用法：
(1) 要说命中造定，老娘娘不能操其权，又何必给他烧香呢？怎么研究怎么没有理，所以自打那年一下雪，稍明白一点的人，全都省悟啦。(蔡友梅《新鲜滋味》)
(2) 酒过三巡，樊哙又笑问陈平道：“先生曾在先帝面前献过六次奇计，这是人人钦佩的。不过此次承先生相救，我却有一桩事情不解，今日既成忘形之交，可否明白宣布，以释我的疑团？”(徐哲身《汉代宫廷艳史》)
(3) 小子叙到此处，应该将曹汝霖的踪迹，交代明白。(蔡东藩、许廑父《民国演义》)
(4) 老人家，你大概明白我的话，打官司并不算什么希罕事！(老舍《老张的哲学》)
(5) 周秉义：哥待不了多一会儿，说走就得走。
周秉昆：明白。(电视剧《人世间》)
例(1)~例(3)中的“明白”都为形容词，例(1)中的“明白”形容人聪明、懂道理，例(2)中的“明白”表示公开的、不含糊的意义，例(3)中的“明白”表示意思清楚、明确。例(4)中的“明白”为动词，表示知道、了解。例(5)中的“明白”为本文讨论的接受类应答语，表示对周秉义所说内容的理解、接受。
“got it”主要有以下两种用法：
(6) Judging by the wear and tear on that one and assuming he kept a regular shower schedule, I would say that he got it approximately ten days ago. (American TV series: Elementary)
(7) Holmes: In the meantime, we will stay the course and attempt to identify Milverton’s accessory. Before he find out that Milverton is dead.
Watson: 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Elementary)
例(6)中的“got it”是动宾短语，表示“得到某物”的意思，其中“got”为“get”的过去式形式。例(7)中的“got it”为本文讨论的接受类应答语，表示对Holmes所说内容的理解与接受。
我们在自建英汉平行语料库中分别以“明白”和“got it”为目的语统计其翻译情况，统计结果如表1、表2所示。
Table 1. English translation of “Mingbai” in the self-built corpus
表1. 自建英汉平行语料库中“明白”的英译情况
|
got it |
I get it |
I see |
understood |
| 明白 |
70 |
10 |
8 |
5 |
Table 2. Chinese translation of “got it” in the self-built corpus
表2. 自建英汉平行语料库中“got it”的汉译情况
|
明白 |
知道了 |
懂了 |
收到 |
| got it |
50 |
19 |
17 |
9 |
由此可见，“明白”和“got it”之间存在很高的对应性，二者之间一定存在某些相同的句法、语义、语用功能。因此，本文对“明白”和“got it”进行对比分析，希望对二语习得、翻译、双语词典编纂等活动提供借鉴功能。
本文例句除特殊标明，均选自动态语料库(汉语语料选自北京大学CCL语料库，英语语料选自COCA语料库)与自建语料库。
2.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句法特征
我们从句法位置和连用共现情况两方面对“明白”和“got it”的句法特征进行分析。
2.1.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句法位置
2.1.1. 位于应答句句首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可以位于应答句句首，其后所衔接的小句的内容大多是说话者对前文内容的理解，例如：
(8) 曾小贤：你首先要学的就是帮我接电话。朱迪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论什么电话，她都会脑子也不动统统转给我。上次一个听众打电话来，投诉我们的节目为什么没有图像，她居然转给我了！我们这可是广播节目，这样的电话需要接进来吗？
宛瑜：明白，就是要帮你过滤掉那些笨笨的问题。(电视剧《爱情公寓》)
(9) Axelrod: You throw in with them, you tell them I was a prick, but you stuck your neck out... more to come.
Bill: Got it! You’ve been through a lot. You all right? (American TV series: Billions)
例(8)中，宛瑜用应答语“明白”表示对曾小贤所说内容的理解，随后对其进行总结提炼。例(9)中，Bill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对Axelrod所说内容的接受，随后用“你经历了太多事”表达了对Axelrod的理解并对其表示关心。
2.1.2. 位于应答句句中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可以位于应答句句中，当位于应答句句中时，其前面的小句大多是语气词或对上一说话者所说的重点内容的确认，例如：
(10) 联防队：都别动，举起手来！我们是总厂联防队的。
牛大爷：联防队？明白了，你在外面又犯什么事儿了？
牛小伟：谁呀？爸，人家联防队的同志是找你的。(电视剧《东北一家人》)
(11) S1: Could you keep your eyes on the road, please?
S2: Yeah, got it. I’m on it. (American TV series: Silicon Valley)
例(10)中，牛大爷听到总厂联防队来访，对重点内容“联防队”进行重复表示疑问，随后用应答语“明白”表示了解。例(11)中，S2首先用语气词“yeah”进行回应，随后用应答语“got it”表示接受S1所提出的建议。
2.1.3. 位于应答句句末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可以位于应答句句末，当位于应答句句末时，其前面小句的内容主要是对上一说话者所说的重点内容的确认、总结或点明其言外之意，衔接接受类应答语表示接受。
(12) 马奎：你知道也好，站长快回来了，有些话最好先不要说。
余则成：昨天晚上的？明白。(电视剧《潜伏》)
(13) Jessica: I was sitting with my college roommate, Honey...
Emery: Wait, I thought Honey was a teacher at the school you...
Jessica: Oh. White people all the same. 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Fresh off the Boat)
例(12)中，余则成理解到马奎所说的“有些话”指的是二人昨天晚上的交谈内容，于是他在回应时将其点明，并用应答语“明白”表示理解和接受。例(13)中，Emery误以为Honey是Jessica所在学校的老师，Jessica对此感到无奈，在回应时点明了Emery错认的原因“白人对你来说都一样”，随后用应答语“got it”表示理解。
2.1.4. 单独成句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可以单独构成应答句，当听话者单独使用应答语进行回应时，只是表示对说话者的反馈，听话者和说话者的身份没有发生转换，并不伴随着话语权的转移，例如：
(14) 李涯：只照顾他的生活，什么也不要说，重要的是记住那些跟他见面的人，还有他们说了些什么。
刘闪：明白。(电视剧《潜伏》)
(15) Frank: That’ll work. Jamie, get your boys down to the hardware store to build two billboards. Put them out a mile out on either side of the tower. Have them read, “Drive safely. No texting behind the wheel.”
Jamie: 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House of Cards)
我们在自建语料库中随机选取了包含接受类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料各120条，对其句法位置分布进行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
Table 3. The syntactic position distribution of the acceptance responses “Mingbai” and “got it”
表3. 接受类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句法位置分布
|
应答句句首 |
应答句句中 |
应答句句末 |
单独成句 |
总计 |
| 明白 |
47 |
26 |
7 |
40 |
120 |
| got it |
30 |
8 |
42 |
40 |
120 |
由上表可知，应答语“明白”主要位于应答句句首和单独成句，其次是应答句句中，较少位于应答句句末；“got it”主要位于应答句句末和单独成句，其次是应答句句首，较少位于应答句句中。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在单独成句和位于应答句句首时的频率相近，在位于应答句句中和句末时的频率相差较大。
2.2.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连用共现情况
通过对自建语料库的分析，我们发现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可以与话语标记和其他应答语连用，也可以叠用，另外，我们在语料中发现应答语“明白”存在大量与助词“了”连用的情况。下面我们对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连用共现情况加以讨论。
2.2.1. 与话语标记连用
通过对语料的分析，我们发现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存在与话语标记连用的情况，其中，“明白”与话语标记“唔”“噢”“嗯”等连用较多，“got it”与话语标记“yeah”“well”“oh”等连用较多。例如：
(16) 傅老：都怪你那个姑奶奶爱吹牛！我也是闲着没事儿，跟她对着吹……本来呀，我以为我们姐弟有生之年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她要回来了……
和平：噢明白了，怕露馅儿，说说吧都跟人家吹什么了(电视剧《我爱我家》)
(17) - He’s not Mr. Mcmanus.
- No. We just signed up for the day passes.
- Oh, got it. oh, well, here you go. (American TV series: Fresh off the Boat)
2.2.2. 与其他应答语连用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在交际过程中存在与其他应答语连用的情况，其中，“明白”与应答语“是”连用较多，但总体上与其他应答语的连用情况较少，“got it”与应答语“okay”连用较多。例如：
(18) 电话接通了，他与对方说起话来，我无意窃听，但对白却传入我耳朵。“……是，睡了。”“她很乖，真是个好女孩子，没有丝毫的麻烦。”是在说我吗？我耳朵不由得竖起来。“……是，我省得，明天带她去离岛，是，明白。”(亦舒《香芍药的婚事》)
(19) - But if she there with her prince and you there with yours...
- I am not sure, so try and avoid her.
- Okay. Got it. What’s next? (American TV series: Gossip Girl)
2.2.3. 叠用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叠用时起到缓和语气的作用，当说话者叠用接受类应答语时，交际对象通常是朋友、亲人，交际氛围较为轻松。例如：
(20) 三丽：大哥，你晓不晓得这是什么风格？我说给你听：啊，怕只怕，爱也是一种伤害！
乔一成：明白明白，感情的债是最重的呵，我无法报答，怎能忘记。(电视剧《乔家的儿女》)
(21) - My first class tomorrow is at 11:30, so we’re gonna stay here tonight, and then Friday it’s 8:00 am. So we’re gonna stay at the dorms tomorrow night.
- Got it. 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Shameless)
2.2.4. “明白”和助词“了”连用
说话者在使用应答语“明白”时，常与助词“了”连用，助词“了”起到表示完成的作用，同时缓和语气。例如：
(22) 老胡：那是那是平时，啊她……嗨你们不明白，这倒是亲戚，可这亲戚他……太亲了，他妈不光是我表姐，他还是我……哎呀这包办婚姻害死人呐……
和平：明白了，前房儿女……(电视剧《我爱我家》)
我们在自建语料库中随机选取了包含接受类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料各120条，对其连用共现情况进行统计，结果如表4所示。
Table 4. Continuous usage of the acceptance responses “Mingbai” and “got it”
表4. 接受类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连用共现情况
|
话语标记 |
其他应答语 |
叠用 |
助词“了” |
| 明白 |
20 |
3 |
14 |
55 |
| got it |
6 |
22 |
3 |
/ |
由上表可知，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在连用共现情况上差异较大：“明白”与话语标记连用和叠用的情况较多，很少与其他应答语连用，而与助词“了”的连用情况非常普遍，在120例语料中存在55例这种情况；“got it”与其他应答语连用的情况较多，而较少与话语标记连用或叠用。
我们认为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主要有二，首先与英汉两种语言的差异有关，“一般说来，除非有意强调或出于修辞的需要，英语总的倾向是尽量避免重复。在能明确表达意思的前提下，英语宜尽量采用替代、省略或变换等方法来避免无意图的重复”(连淑能，1993: 173-176 [2])，而在汉语中，叠用使得形式、音律更为整齐，能起到强调、缓和语气等作用；第二，“明白”和“got it”所传达的语气不同，“明白”语气较为严肃，而“got it”语气较为轻松，因此，“明白”在交际过程中需要与话语标记、助词“了”连用以及叠用，以缓和语气，而“got it”需要与其他应答语连用以加强语气。
3.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应答模式
我们将从话语信息模式和语义背景两部分对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应答模式进行分析。
3.1.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话语信息模式
在对语料的分析过程中，我们发现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在除单独成句表示不构成话轮的应答外，其前后所衔接的内容存在明显的类型化特点，常衔接对先前交谈内容的总结、感悟、确认、对上一说话者隐含的言外之意的点明以及陈述过程中的自我应答。
3.1.1. 应答→总结
说话者使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表示理解后，对先前交谈内容或现场语境作出总结。例如：
(23) 梁思申：是不是因为挣来的钱都落到自己口袋，所以动力十足？
杨巡：呵呵，是，是，不过那也是最先。现在有些不一样，现在好像……你爬过山没有，刚开始爬的时候想着快点爬到山顶，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看到风景了，风景越来越好了，这时候爬山的动力除了山顶这个目标，还有乐趣，没法表达的乐趣。还有，把心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变为现实，做别人没做过的事，也是非常有趣。
梁思申：明白了，你是个创业型人士。杨先生，冒昧请问，从你的谈话中，我没听到你有个人生活的时间，你有个人生活的乐趣吗？(电视剧《大江大河》)
(24) S1: Open up! Officer of the court! Open up in the name of the law!
S2: Good afternoon. This—Whoa, whoa, whoa, whoa. I’m showing hands. I’m—I’m relaxed—okay?—Um, non-threatening.
S1: You move, and you’re dead.
S2: Got it. Seems to be a misunderstanding. (American TV series: Better Call Saul)
例(23)中梁思申首先用应答语“明白”对杨巡的大段论述进行回应表示了解，随后做出总结“你是个创业型人士”。例(24)中，S1要求S2开门并站在原地不动，S2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对S1提出的要求的接受，随后结合上下文语境与现场语境做出总结“这是个误会”。
3.1.2. 应答→感悟
在交际过程中，当上一说话者提出要求、建议时，说话者首先使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表示对信息的接受，随后表达自己对上述要求、建议的感悟和想法。例如：
(25) 曾小贤：就是那些打电话进来，情绪激动或者语无伦次的听众。要知道，不是每个听众都能把自己要说的故事表述清楚。为了提高节目的收听率，你可以先让他们说一遍，帮他们整理一下思路，比如说什么时间顺序，人物有哪些，核心问题是什么。然后再接进来，否则不仅我听不懂，其他听众也听不懂。
宛瑜：明白了，原来做电话编辑还有那么多门道。(电视剧《爱情公寓》)
(26) Max: Listen, babe—You really hurt her.
Robbie: Stop.
Max: She sleep-eats trans fats thanks to you.
Robbie: Here, stuff all of these in your mouth.
Max: Got it, your thing. I’ll be quiet. (American TV series: 2 Broke Girls)
例(25)中宛瑜用应答语“明白”回应曾小贤的要求，随后表达了自己对电话编辑的新认识。例(26)中，Robbie要求Max停止对自己的评论，Max用应答语“got it”表示接受，并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3.1.3. 应答→点明
当上一说话者使用委婉的表达来表示不方便言说的内容时，说话者会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表示了解，随后点明上一说话者的言外之意。这一话语信息模式在汉语中较为常见，但在英语中非常少见，我们认为这是因为汉语使用者对感情的表达往往较为含蓄，更倾向于将不方便言说的内容用言外之意的方式进行表达，而英语使用者对感情的表达较为直接。例如：
(27) 屠虹：也不全是了解高跃进，计委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介绍的，我想通过他大致了解一下你们市的宏观经济理念。
许半夏：明白了，不是你真正的熟人，只是朋友的朋友，不过，沙包，你究竟是律师还是经济师？怎么我看你了解的事情都是与经济有关的呢？对了，不要叫我许小姐，听着怪别扭的，朋友们都叫我胖子，你也这么叫吧。(电视剧《风吹半夏》)
(28) S1: My office is withdrawn. You can walk to work.
S2: Got it, you’re morally outraged. (American TV series: House M.D.)
例(27)中许半夏理解了屠虹的言外之意，用应答语“明白”表示接受，随后将言外之意点明，补充了屠虹未表达的意思。例(28)中，S2通过S1的话语理解了他正在生气，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对这一信息的接受，随后点明S1的行为是生气的表现。
3.1.4. 确认→应答
说话者在接收到上一说话者表达的信息后，首先对新信息进行确认，随后使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表示接受。在汉语中，说话者对新信息的确认往往采用疑问句的方式，在得到上一说话人的应答(如点头等非言语性应答)后，再使用应答语“明白”表示接受；在英语中，说话者对新信息的确认往往采用陈述句的方式，简单重述新信息进行确认后，用应答语“got it”表示接受。例如：
(29) 左蓝：我也快要回去了。
余则成：你要去哪？
左蓝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余则成沉默片刻：不能说？明白了。你怎么不问我，那天在那家小饭馆里，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的……
左蓝苦笑：我不能问，你最好也不要说。(电视剧《潜伏》)
(30) S1: And I’m really busy right now. I’m on the upper east side delivering, like, a hundred tulips.
S2: A hundred tulips. 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Gossip Girl)
例(29)中，当余则成询问左蓝要去哪时，左蓝的反应是“只是摇了摇头”余则成理解了他的意思，用疑问句的方式确认了新信息“不能说”，随后用应答语“明白”表示接受。例(30)中，S1表示自己很忙，正在送一百株郁金香，S2重复了新信息“一百株郁金香”进行确认，随后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对新信息的接收。
3.1.5. 陈述→应答
说话者在陈述过程中，可能会随着自己的表达，突然理解之前不明白的问题，此时，说话者会使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自我应答，随后得出结论或结束话轮。这类话语信息模式通常包含反预期信息。我们在语料库中没有发现应答语“明白”作“陈述→应答”的话语信息模式，在汉语中，常用“我明白了”或近义形式“懂了”“我知道了”表达这一模式，并且在自我应答前通常会使用“啊”“哦”等语气词。例如：
(31) Lisa: Oh, Mr. Skinner, could I ask you a favor? Would you mind not mentioning to Jim Harper that I’m working up here tonight?
Mr. Skinner: Yeah, sure. Why would I mention it to Jim?
Lisa: Oh, cause you guys were—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The Newsroom)
(32) 展博：你还没有介绍过你干爹是做什么行业的？
仲马：蓝海。
展博：蓝海？……你是水手？可是水手赚不了那么多钱啊，哦，我明白了，你是海盗！(电视剧《爱情公寓》)
例(31)中，Lisa预设Mr. Skinner与Jim关系非常密切，于是请求Mr. Skinner不要告诉Jim她今晚在这里工作，Mr. Skinner疑惑于Lisa认为他会告诉Jim，Lisa在解释过程中，突然明白二人关系不再密切了，于是用应答语“got it”进行自我应答，表示理解并结束话轮。例(32)中，展博的预期信息为“在蓝海工作的都是水手”和“水手赚不了那么多钱”，而仲马既在蓝海工作又赚了很多钱，这与展博的预期信息不一致，于是他在陈述过程中意识到了仲马的真实工作，用“我明白了”自我应答，得出结论。
我们在自建语料库中随机选取了包含接受类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料各120条，对其在不同句法位置的话语信息模式进行统计，结果如图1所示。
根据统计结果可以看出，从总体上看，应答语“明白”主要衔接“应答→感悟”和“应答→点明”两种话语信息模式，“got it”主要衔接“确认→应答”的话语信息模式。当位于应答句句首时，“明白”和“got it”主要衔接“应答→点明”、“应答→感悟”和“应答→总结”的话语信息模式，但“明白”衔接这三种话语信息模式的比例均高于“got it”；当位于应答句句中时，“明白”主要衔接“应答→感悟”、“确认→应答”、“陈述→应答”三种话语信息模式，而“got it”在我们选取的语料中没有衔接话语信息模式；当位于应答句句末时，“明白”主要衔接“确认→应答”的话语信息模式，“got it”主要衔接“确认→应答”和“陈述→应答”两种话语信息模式。
Figure 1. Discourse information patterns in different syntactic positions of the acceptance responses “Mingbai” and “got it”
图1. 接受类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在不同句法位置的话语信息模式
3.2. 语义背景
马真(2019) [3]指出，任何词语都是在一定的语义背景下使用的。通过对语料的分析，我们发现应答语“明白”和“got it”所处的语义背景主要有承接关系、转折关系、因果关系和总结关系四类。
3.2.1. 承接关系
承接关系是指应答语前后所衔接的内容表现出顺承的关系，按照一定的顺序和逻辑相连。例如：
(33) 宋运辉：先弄清那块地的产权，要杨巡去弄清楚，这种人拿出来的东西很多拖泥带水。
梁思申：明白，我拿来资料让杨巡去查。(电视剧《大江大河》)
(34) Mafee: Well, new year, so I want to be upfront about something. We don’t have any specific guidelines, but with things the way they are in the world, would it be okay if I asked an employee out, socially?
Chuck: Is it material for us to know who —
Mafee: It’s Lauren.
Chuck: Mafee, as long as you approach them in a respectful, consensual manner, you are free to ‘socialize’ with fellow employees who are not your direct subordinates. Including Lauren.
Mafee: Cool. Thanks. Not sure I’m gonna. So if you could not say anything......
Chuck: Got it, Mafee. Don’t worry. (American TV series: Billions)
例(33)中，宋运辉让杨巡先去弄清地的产权，梁思申用应答语“明白”表示对命令的接受，随后承接宋运辉的语义，表示会拿资料让杨巡去查的。例(34)中，Mafee在询问Chuck自己能否与公司同事Lauren约会，在得到肯定答案后，Mafee希望Chuck能为此事保密，Chuck用应答语“got it”表示接受，随后承接Mafee表达的内容，让她不用担心。
3.2.2. 转折关系
转折关系是指应答语前后所衔接的语义相逆转。例如：
(35) 刘俊英：这的确是为用户考虑的。比如西城的客户在本地区邮局投递效率应该最高，如果非要让郊区的邮局服务，本来当天可以发出的邮件，就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处理，这样就耽误了邮件的时效。
记者：明白了。但就通宇公司事件，我们了解并非是西长安街邮局主动去“揽活”，而是由于通宇公司对广安门邮局服务不满，自己找到西长安街邮局寻求服务的，而且服务时效上也没有区别呀？(2001年《人民日报》)
(36) S1: Okay, let’s get a CBC, CMP, troponins, and set Mr. Novak up for an EKG. Patrick? No pulse.
S2: What?
S1: He’s not breathing, bag him.
S2: Got it. But he’s got normal sinus rhythm.
S1: There’s no pulse. He’s in PEA. Call a code. (American TV series: Chicago Med)
例(35)中，刘俊英表示邮局投递的安排是为邮件时效考虑的，但这与记者所了解的情况不符，因此记者先用应答语“明白”表示礼貌与对信息的接受，随后就现实情况提出疑问，形成转折。例(36)中，S1表示Patrick没有呼吸了，要求S2给他戴上面罩，S2用应答语“got it”表示接受，随后提出Patrick的窦性心律正常，认为Patrick的情况没有S1所表示的那么差，形成转折。
3.2.3. 因果关系
因果关系是指应答语衔接的内容是前文所提内容的原因或结果。例如：
(37) 林唯平：于凤眠吃下那个厂子，我估计她应该没精力去打理吧？或者她立刻拆了造楼？要如此，你中的标是不是得改了？起码甲方还是乙方的应该变名字了。
尚昆：你的问题问得好，但是答案不是你想象中的。她一定会做这个厂。
林唯平：明白，你们做手脚了。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做的，但是主角一定是你和老王，没错的。到时候你得厂，老王得他口中被于凤眠抢去的那块好地。而且都是低价。(电视剧《风吹半夏》)
(38) KL: You know, it’s one of those things...... It happened with Matt Dillon, too, on Drugstore Cowboy, but chemistry is one of those things you can’t...... It just happens. And the camera is aware of it and picks it up, the people in the room are aware of it, the two actors become aware of it. But it was something we weren’t prepared for. The first scene we did together, the director said, “Cut,” and everybody in the room went, “Wooooooo!” Laughs. And we were like, “What?” And we went back and watched some playback, and it was just like, “Oh. Wow.”
AVC: Oh, that’s what.
KL: Got it. Because, really, we care about each other a lot and we love working together, Jeff and I. It’s just one of those things where we really look forward to it. (Blog: Kelly Lynch on Magic City, John Hughes, and Playing a Drag King)
例(37)中，林唯平提出于凤眠很可能不做这个厂，而尚昆表示她一定会做厂，林唯平通过尚昆的暗示理解了其中的原因，用应答语“明白”表示对他的回应，随后提出了于凤眠做这个厂的原因——“你们做手脚了”，形成因果关系。例(38)中，KL在描述自己与Jeff拍戏过程中发生的情形，此时AVC转换话轮，表示对KL描述的认同，随后KL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回应并延续话轮，讲述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他们很关心彼此，喜欢一起工作，与先前内容形成因果关系。
3.2.4. 总结关系
总结关系是指应答语所衔接的内容是对先前交际内容的总结。例如：
(39) 曲星：从长远来看，我们国家高速地发展，我们的综合实力不断地增强，所以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也不断地增强，日本敢不敢下一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进行什么样的挑衅，很重要的一个是它对中日力量对比的分析，如果它看到中国力量在不断地增强，它跟中国要是摊牌的话，它占不到便宜，所以它就不敢。
白岩松：这涉及到时间。
曲星：对，应该说时间不在日本一方。
白岩松：明白。在这里，我们面对这样荒唐闹剧的时候，可能还是要说那八个字：保持冷静，继续前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反制，是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当你越强大的时候，钓鱼岛就越跑不了，所以在这一点上，中国人应该拥有足够的自信：保持冷静！继续前行！强大自己！(《新闻1 + 1：日本想“钓鱼”：别“钓”到自己！》)
(40) Stefan: Then why didn’t I save you both times?
Elena: Because the second time you saved my best friend Matt, because I asked you to.
Stefan: Got it. So I’m an idiot. (American TV series: The Vampire Diaries)
例(39)中，二人在对钓鱼岛事件进行分析，白岩松用应答语“明白”表示对曲星的观点的接受，随后总结了二人交谈的内容和态度并进行升华，指出面对钓鱼岛事件，我们应该保持冷静并使自己不断强大。例(40)中，Elena在帮Stefan恢复记忆，Stefan询问为何自己当时没有救Elena，Elena表示他当时听从自己的要求，救了Matt，Stefan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对信息的接受，随后做出总结，认为自己是个白痴。
4.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篇组织功能
我们将从形式连贯功能和内容连贯功能两个角度对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篇组织功能进行对比分析。
4.1. 形式连贯功能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形式连贯功能主要表现为对话轮的转换、续接。
4.1.1. 转换话轮
Sacks等人(1974:696) [4]提出，轮流说话的组织方式是对话的基础，也是其他语言交换系统的基础。转换话轮是指说话者在上一说话者话轮结束后接过话语权或打断上一说话者以争夺话语权的方式。例如：
(41) 赵垒：他是我前女友的父亲。不管怎么说，见了面我总得给他敬酒。
许半夏：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吃夜宵时候你前女友会打来电话约你，原来是她父亲跟她说的。她……很漂亮。(电视剧《风吹半夏》)
(42) Ted: Quinn...... Quinn......
Quinn: No, listen, in here I’m Karma, okay?
Ted: Got it. Uh, look, Karma, I swear I never say crap like this, but...... (American TV series: How I Met Your Mother)
(43) 圆圆：朝阳叔叔，难道你小时候也是个有理想的人？
孟朝阳：那当然了，知道外国有一作家叫高尔基么？
圆圆：知道，我看过他的小说《母亲》。
孟朝阳：我就准备照着他那路子写，他写母亲，我写二姨……
圆圆：明白了，想当作家。(电视剧《我爱我家》)
(44) S1: No. I have a date with Ben.
S2: You don’t seem too excited about it.
S1: Well, I mean, he’s really nice, and—
S2: Got it. You’re bored, and so am I. Break up. (American TV series: Modern Family)
例(41)和例(42)是说话者在上一说话者结束话轮后接过话语权的方式。例(41)中，赵垒解释完敬酒的原因后结束了话轮，随后许半夏用应答语“明白”接过话轮，表示接受赵垒所传递的信息，形成了话轮的转换。例(42)中，Quinn要求Ted称呼她为Karma，并以问句结束话轮，等待Ted的回应，Ted用应答语“got it”接过话轮，表示接受Quinn的要求，同时在接下来的交谈中称呼Quinn为Karma。
例(43)和例(44)是说话者打断上一说话者的话轮以争夺话语权的方式。例(43)中，圆圆问孟朝阳小时候有没有理想，孟朝阳没有正面回答圆圆的问题，而是询问圆圆知不知道高尔基，并说自己准备照着高尔基的路子写，此时，圆圆用应答语“明白”打断了孟朝阳的叙述，掌握了话语权，并对其作出“相当作家”的总结。例(44)中，S2看出S1对与Ben的约会并不兴奋，S1作出解释，表示Ben人很好，S2用应答语“got it”打断了S1的描述，争夺话语权，随后向S1提出了分手的建议。
4.1.2. 续接话轮
当说话者在交际过程中为主要说话者时，说话者会在另一说话者话轮结束后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表示回应，随后续接自己先前的话轮，掌握话语权。例如：
(45) 志国：我又不认识他，我着什么急……我知道了，关进去了，杀了几个呀？
文良：杀人？他连鸡都不敢杀。
志国：哦，那贪污了多少啊？
文良：没有。
志国：哦明白了，哎呀按说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不应该呀……你妈跟他离婚了吧？(电视剧《我爱我家》)
(46) Gayle: Because now the kids are Googling themselves and checking out to see what you’re doing.
Taylor: Yeah.
Gayle: So you’re saying to parents, be mindful about what you post—
Taylor: Just be mindful.
Gayle: —And what you say about your kids. Right.
Taylor: And realize that, you know, like everything on the internet—
Gayle: Got it.
Taylor: —It lasts forever.
Gayle: Okay. Got it. Taylor, thank you very much. (SPOK: CBS News: CBS This Morning)
例(45)中，志国一直在询问文良父亲的具体情况，为对话的主要说话者，在文良对他的提问作出回应后，志国用应答语“明白”表示对信息的接受，随后延续自己先前的话轮，保持话语权，继续询问。例(46)中，Gayle为这段对话的主要说话者，在Taylor对他的话语表示认同并进行补充时，Gayle用话语标记“okay”和应答语“got it”连用的方式表示回应，并续接自己的话轮，掌握话语权。
4.2. 内容连贯功能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内容连贯功能主要表现为对延续话题、切换话题和拉回话题。
4.2.1. 延续话题
延续话题是指说话者在上一说话者结束话轮后，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表示对上一说话者表述的信息的接受，随后继续对当前话题进行叙述。例如：
(47) 美嘉：78？怎么又变成售价了？
悠悠：当中有小数点，7块8。
美嘉：明白。看好，然后你要做的就是通过网银，把这7块8转给上家，这一单就完成了。(电视剧《爱情公寓》)
(48) Max: So if these are your expensive rings, what’s all that other stuff you wear?
Caroline: Cheaper copies. You never wear the good stuff out in public.
Max: Got it, kind of like hiding the Banana republic, and wearing the Gap. (American TV series: 2 Broke Girls)
例(47)中，美嘉在教悠悠如何进行交易，但由于操作失误出现了错误，悠悠帮其指出原因，美嘉用应答语“明白”表示接受，随后延续先前的话题，继续讲述如何进行交易。例(48)中，Caroline表示自己在公共场合不会佩戴昂贵的首饰，而是用便宜的复制品替代，Max用应答语“got it”表示理解，并延续Caroline所讲的话题，用具体的例子解释Caroline的想法。
4.2.2. 切换话题
在交际过程中，当说话者想讨论其他话题时，出于礼貌，会先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对上一说话者讨论的话题表示回应，随后切换话题。例如：
(49) 拉拉：那你最好好好检查完之后再发给我一遍。周亮，我不是一个刻板的人，但是工作就是工作，我希望你以后能认真一点行吗？
周亮：明白明白。海伦，你真的可以记住所有人的分机号吗？(电视剧《杜拉拉升职记》)
(50) S1: Oh, Bert, wow. Confess?
S2: Maybe that would make the apparitions or ghosts or memory of Trent...... Whatever it is...... go away. Oof, it’s gonna be difficult, but...... okay. All right, I’m gonna do it. I’m gonna get it off my chest.
S1: Got it. So, who called this meeting again? (American TV series: Crazy Ex-Girlfriend)
例(49)中，拉拉表示希望周亮在工作中认真一点，而在交际过程中，周亮对于海伦能否记住所有人的分机号产生了疑问，因此，他先用应答语“明白”对拉拉进行应答，随后向海伦提问，切换了话题。例(50)中，S1与S2在讨论忏悔的细节，S1用应答语“got it”对S2的描述表示应答，随后切换话题，询问是谁再次组织了这次见面。
4.2.3. 拉回话题
随着交际的进行，说话者所交谈的话题可能会逐渐偏离原话题，此时，说话者会先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对上一说话者所说内容表示应答，随后拉回话题。例如：
(51) 正在评论：辛格访问争议地区玄机何在？
马加力：我觉得这个举动无疑是使中印边界争端复杂化的一个举动，我首先是这么看的。因为我们看到了，所谓的阿鲁纳恰尔邦正在举行地方邦的选举，如果是一个没有争议的地区，作为一国的总理，或者作为印度国大党的领导人，到这个邦为本党造势或者为政府对这个邦的发展做出一些安排，应该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关键的问题是这一地区是争议地区。
……
马加力：当然有些地区，我们讲传统习惯线的很多地区，中国西藏地方政府长期以来曾经在这些地方行使过行政管辖或者是我们的牧民在那儿长期世代生存在那里，所以这个叫传统习惯线。
水均益：明白。这样的话，在您看来，这件事情因为使两国关系在局部比较紧张，而且国际上舆论分析也很多，有的甚至也有点夸大，认为这一下使得中印两国关系走向了非常对立的感觉。您看这件事情，对于整个两国关系会带来多大的损害？(《环球视线：水均益：我眼中的普京》)
(52) S1: You live in here?
S2: Hey. Stay out of my stuff.
S1: Got it. So, what are you doing alone at a drive-in? What are you still doing in my car? (Movie: Scary Stories to Tell in the Dark)
例(51)中，访谈的主题是“辛格访问争议地区玄机何在”，而随着交谈的进行，马加力对“争议地区”这一概念进行了延伸讨论，而偏离了原本要讨论的“玄机”，因此，水均益用应答语“明白”对马加力的讨论表示应答，随后拉回话题，询问马加力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例(52)中，S1询问S2是不是住在这里，但S2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让S1不要靠近他的东西，S1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先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对S2的要求，随后继续询问S2。
5. 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用功能
我们将从语境顺应功能和礼貌功能两个方面分析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用功能。
5.1. 语境顺应功能
Verschueren (1999) [5]提出了顺应性理论，他指出，顺应性是语言的一种特性，它使人们能够从各种可能性中做出可协商的语言选择，从而满足交际需求。在交际过程中，为了理解的需要，说话者在进行表达时会顺应具体语境，提高交际效率。语境分为语言语境、现场语境和背景语境三类(冉永平，2004) [6]，我们将从这三个角度对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语境顺应功能进行分析。
5.1.1. 顺应语言语境
语言语境是话语所处的语言环境，即通常所说的上下文(冉永平，2004) [6]。例如：
(53) 戴笠：枪械、经费、由南京站提供，我已经布置好了，你需要做的就是把暗杀计划制定出来，要快，人力物力上还需要什么，只管说。
吕宗方立正：明天一早我就来向您汇报。
戴笠：晚了，明天一早是出发的时候，今天晚上我这里要忙通宵，你随时可以来。
吕宗方：明白，那我回去准备了。(电视剧《潜伏》)
(54) S1: FBI is interviewing the lead techs at each of them. They’ll be onto ours soon. By the time they get to our lab, make sure there is no lab.
S2: Got it. What else? (American TV series: Billions)
例(53)中，戴笠要求吕宗方晚上就制定完暗杀计划，吕宗方顺应语言语境，结合上下文内容以及戴笠的要求，用应答语“明白”表示对信息的接受，随后表示自己回去准备。例(54)中，S1要求S2在FBI到来前确保没有实验室，S2顺应语言语境，用应答语“got it”表示接受，并询问是否还有其他要求。
5.1.2. 顺应现场语境
现场语境是指话语所处的现实环境，如不同的交际环境、交际过程中的环境因素以及交际双方的非言语行为等。例如：
(55) 金医生：先生说错了，“麻黄汤”是汉代张仲景的成方，不是孙思邈的。
李佳仁：我也是听别人这样说的。
金医生：谁？
李佳仁：重庆一个姓单的朋友。
金医生指了指诊室里的套间。
金医生：明白了。你跟我来，去里面检查检查。
两人站起向套间走去。(电视剧《贵阳悬疑》)
(56) Ted: Okay, Evan. Take this 5-iron. And I want you to hit this ball. I just want to get a sense of where you’re at. True beginner. 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Fresh off the Boat)
例(55)中，金医生想与李桂仁具体谈论一下姓单的朋友，但当下的环境并不适合讨论这个话题，于是金医生“指了指诊室里的套间”，用应答语“明白”回应李桂仁，并引导他进入套间。例(56)中，Ted想要了解Evan的高尔夫水平，在Evan击球后，Ted了解到他是个零基础的新手，于是用“确认→应答”的话语信息模式进行回应。
5.1.3. 顺应背景语境
背景语境是指在交际过程中除语言语境和现场语境外其他对交际产生影响的因素，如社会环境、说话者习得的知识等。例如：
(57) 志新：哎我说你先这么着，哎，上我们家去吧啊。
燕红：(哭着)上你们家干嘛？
志新：咱俩聊聊啊也小一年没见面了。
燕红：啊，行，反正我现在也是无家可归了……
志新：哎……无家可归？明白了，你是怕没脸见人吧……(燕红又欲哭) ……哎哎，这就对了，那就去我们家住去吧。(电视剧《我爱我家》)
(58) Stefan: We have a problem. Markos turned Sloan into a vampire, had her drink doppelganger blood, and after some chanting ritual thing, she turned human again.
Damon: He cured her?
Stefan: The blood took away her vampirism but left her in the state that she was in just before she turned.
Damon: That state being dead. Got it. (American TV series: The Vampire Diaries)
例(57)中，燕红表示自己无家可归，志新听闻后首先感到疑惑，随后结合自己所了解的燕红的经历理解了“无家可归”的真正意思，于是用应答语“明白”以“应答→点明”的话语信息模式表示回应。例(58)中，Stefan表示二重身的血让Sloan变回人类，但是是回到她转化为吸血鬼前的状态，Damon结合自己对吸血鬼转化的了解，得出Sloan转化前的状态是死亡状态的结论，并用应答语“got it”表示对该信息的接受。
5.2. 礼貌功能
在交际过程中，说话者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态度或转移、拉回话题时，会先使用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应答上一说话者，对其话语进行回应，遵循礼貌原则。例如：
(59) 宋晓军：从这个条约的内容上来说是这样。其实现在美国在这个问题上，菲律宾特别强调就是阿基诺·三世非常强调。但是，美国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说南沙群岛一带有争议海域，一旦你跟别人发生了摩擦，我要帮助。每次当记者问到的时候，美国人就不会来这么说。
水均益：也就是说，美国在这个问题上也留出了灰色的地带。
宋晓军：对，但是美国出这么多人主要是做给美国国内看，因为将来美国共和党会问谁丢失了东南亚？
水均益：明白。高先生怎么样看这次这样的一个演习。特别是你看像上次一样，和这次也是一样，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概念，我们谁也没问过，我们这个演习不针对任何第三方，说白了就是不针对中国。我觉得这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环球视线：军演 + 论坛 南海浪潮再袭来》)
(60) Roker: Okay. All right. So what does it mean when you say shredding the gnar?
Sage: Shredding the gnar. It’d be a pretty much—pretty much like shredding the mountain.
Jamie: Pretty much what we do, just out there—
Roker: That’s what you do, shred the gnar.
Jamie: Shredding the gnar.
Sage: Yeah.
Jamie: Getting—
Sage: Shredding the gnar.
Jamie: —Hanging loose, you know.
Roker: Got it. So what’s—what’s a yard sale? (SPOK: TODAY SHOW 7:00 AM EST：Historic Medal for Team USA in the Winter Olympics Inaugural Team Skating Event)
例(59)中，水均益与宋晓军在谈论此次美军演习的性质，此时水均益作为主持人，想要结束这一话题，邀请另一位嘉宾高祖贵发表对演习的看法，因此，出于礼貌，他首先使用应答语“明白”表示对宋晓军的看法的接受，随后转换话题，邀请高祖贵参与讨论。例(60)中，Roker询问“shredding the gnar”是什么意思，Sage和Jamie进行了解释，但由于这个短语意义较为抽象，无法直白地解释，在二人大致描述了其意义后，Roker想要继续询问另一短语的意义，因此他先使用应答语“got it”对二人的表述表示接受，随后转换话题，提出新问题。
6. 小结
通过本文的分析，我们发现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在句法、语义、语用上都存在较高的相似性，但也存在部分差异，具体总结如下：
我们从句法位置和连用共现情况两方面分析了应答语“明白”和“got it”的句法特征，在句法位置上，“明白”和“got it”均能位于应答句句首、句中、句末以及单独成句，但二者的位置分布存在差异，“明白”主要位于应答句句首和单独成句，“got it”主要位于应答句句末和单独成句；在连用共现情况上，二者都存在与话语标记、其他应答语连用以及叠用的情况，其中，“明白”多与话语标记连用以及叠用，“got it”多与其他应答语连用，另外，“明白”与助词“了”连用的情况非常普遍。
我们对二者的应答模式进行了分析，发现在话语信息模式上，主要存在“应答→总结”、“应答→感悟”、“应答→点明”、“确认→应答”、“陈述→应答”这五种模式，“明白”主要衔接“应答→感悟”和“应答→点明”，“got it”主要衔接“确认→应答”，另外，二者位于不同的句法位置时主要衔接的话语信息模式也存在差异；在语义背景上，主要有承接关系、转折关系、因果关系和总结关系四类。
从语篇组织功能来看，应答语“明白”和“got it”在形式连贯功能和内容连贯功能上都具有很高的相似性；从语用功能上来看，我们从语境顺应功能和礼貌功能两个角度对应答语“明白”和“got it”进行分析，发现二者都具有这两种语用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