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头”的隐喻、转喻研究
A Study on Metaphor and Metonymy of the Word “Tou” in Modern Chinese
DOI: 10.12677/ml.2024.128724, PDF, HTML, XML, 下载: 7  浏览: 124 
作者: 周欣怡:湖北大学文学院,湖北 武汉
关键词: 隐喻转喻人体词Metaphor Metonymy Head Body Part Words
摘要: 在日常生活中,“隐喻”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认知工具,也是人们思维不断进步的过程。在词汇学领域,词语由原始义通过隐喻、转喻的方式,逐渐构成新词,表现为词义的扩展和延伸。同时,由隐喻产生的词或词义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频繁的使用,被接纳为常用词汇或常用语义之一。在人们的认知过程中,往往会从自身感官出发直接认识世界,因此人体器官常常作为认知本体,用于传递抽象意义。同时,由于不同民族之间不同的文化差异,思维方式差异,具体到词汇运用中,“头”的隐喻在英汉两种语言中既有共性,也有很多的不对等性。本文以人体词“头”为研究对象,通过归纳、比较、分析现代汉语中“头”的隐喻式表达,对其词义演变过程中典型的隐喻、转喻方式,以及其在不同语境中体现的文化差异性进行具体的研究分析。
Abstract: In daily life, “metaphor” serves as a vital cognitive tool and a vehicle for the continuous advancement of human thought. Within the realm of lexicology, words evolve into new terms through metaphor and metonymy, broadening their semantic scope. Over time and through frequent use, these metaphorically derived words and meanings are adopted as standard in the lexicon. In our cognitive journey, we often perceive the world directly through our senses, with human organs frequently serving as vehicles for conveying abstract concepts. Meanwhile, due to cultural differences and differences in thinking patterns among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the metaphor of “head” has both similarities and many inequalities in vocabulary usage in English and Chinese languages. This article takes the human body word “head”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through induction, comparison, and analysis of the metaphorical expression of “head” in modern Chinese, conducts specific research and analysis on the typical metaphorical and metaphorical ways in its semantic evolution process, as well as the cultural differences reflected in different contexts.
文章引用:周欣怡. 现代汉语“头”的隐喻、转喻研究[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8): 557-56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8724

1. 引言

“隐喻”在语言学研究的过程中,一直备受关注。在传统的语言学中,通常我们会把它理解为一种修辞手法,用于修饰人们的言辞、文章,是一种语言现象,一种语言装饰的手段。然而,当代认知语言学则认为:隐喻既不存在于客观世界中,也不体现在现实语言中,而应该属于更广的思维和认知的范畴。因此,认知语言学也开始将“隐喻”从语言形式层面的修辞,转向了人类思维层面的认知。

自Lakoff和Johnson出版(《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1980)以来,学界正式将“隐喻”视为一种认知方式,以一个熟知的认知域来认知另一个陌生的认知域,并由此产生了“概念隐喻理论”[1]。在语言的词汇方面,认知词汇学就是研究词汇结构变化的特征,以及它们之间相互作用的方式。因此,“隐喻”往往被视为一种造词方式,表现为新词语和新用法的产生,伴随其中的还包括词义的演变,旧词装新意的现象,体现出全新的突破和创新的发展。本文从词汇学研究领域出发,以现代汉语“头”为例,进一步分析其隐喻、转喻的具体过程。

在认识和理解客观事物时,人们总会先从自身出发,进行探索,“隐喻”也推动着词义的发展。早在古代,人们就已经熟悉了自己身体的各个器官(头、手、脸等),从而产生了隐喻最基本的原始域,接着在历史进程中,通过自己的身体结构逐渐认识世界,形成具体的概念和意义,并通过一定的认知方式(体验、原型、意象图示、隐喻、关联等)建构出其他的概念,从而形成概念系统。因此,“隐喻”与语言的演变发展有着密切联系,人体词的隐喻研究更是受到了许多学者的关注。

2. 人体词“头”的隐喻、转喻研究现状

(一) 关于语言中的人体隐喻研究

人体词包含着较多种类,很多学者都是基于人自身的器官,如:脸、手、耳、心等,对人体词的隐喻表达进行分析,并结合语言资料库,进一步研究它们的隐喻投射模式和认知模型。

卢卫中在2003年发表的文章《人体隐喻化认知特点》中,用相关“范畴”的概念,指出人体范畴是基本的等级范畴,人体词的使用频率逐步增高,构词能力也会不断增强,更加便于引申出隐喻和转喻[2]。文旭和吴淑琼在2007年发表的《汉英“脸”、“面”词汇的隐喻认知特点》一文中,更是通过对比英汉两种语料,总结出了“脸、面”词汇在两种语言中隐喻构建与应用机制方面的异同[3]

(二) 关于“头”的词义方面的研究

“头”作为人体词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本文就“头”的隐喻、转喻表达展开研究,因此“头”词义演变的历史过程,也是本文关注的重点。吴宝安在《西汉“头”的语义场研究——兼论身体词频繁更替的相关问题》中指出:西汉时期“首”已呈萎缩状,而“头”正蓬勃发展,在频率和用法上都占据优势。这是因为“头”本身需要相对独立的义项,而表达“头”的词又总是义项繁多所致[4]

王坤在2013年发表了《汉语“头”的隐喻认知系统考察》,分析了“头”的本义,之后通过隐喻机制投射到具体域,空间域,时间域以及抽象域,对“头”的语义网络进行了明确的分析[5]。任凤梅《“头”的隐喻性及其认知解读》中主要阐述了认知语言学的身体——空间基础论,从而对“头(head)”的隐喻性做出合理的认知解读,探讨与其相关的一些习语及御用含义[6]

(三) 英汉“头/head”的词义延伸进行对比

廖艳平《英汉人体词“head (头)”的隐喻研究》(2007)主要是对“头”的隐喻类词义进行分类。比较英汉语中有关人体词“head (头)”的隐喻表达法,将文章分为两类:“head (头)”向非人体域的映射,“head (头)”向人体域内部其他器官之间的映射,以及英汉语中“头”的隐喻表达意义的各自的特色[7]。王欣《“头”的概念隐喻在英汉语中的对比》主要聚焦于英汉两种语言都衍生出了许多有关“头”的隐喻表达,总结英汉语“头”的隐喻之间的共性以及个性,并进一步探讨原因[8]

由此可见,以上学者都从不同的角度对“头”的隐喻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研究成果的类型丰富,角度多样,语料繁多。但是这其中还是存在着一些不足,大部分学者在进行研究时,总会将其与英语中的“head”一词进行比较分析,探究两者的差异并剖析原因,相对而言都比较片面和割裂。关于“头”的隐喻,有些仅仅只涉及到空间域,或者只是单纯的论述“头”的词义从上古至今的历史演变过程。在“头”的隐喻、转喻研究上,缺少较为细致的分类和具体的语料支撑,不够全面、完备。因此,本文主要探讨“头”与客观事物之间构成的隐喻、转喻类型,细分为多个角度,并采用丰富的例子支撑;从跨文化的角度对英汉语中“头(head)”的隐喻、转喻意义进行更加深入的探讨,以期获得更加全面和深入的认识;所采用的语料主要选自《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和北京语言大学语料库[9]

3. 现代汉语“头”的隐喻研究

“隐喻”主要涉及到两个领域,一个是源域,一个是目标域,隐喻的过程就是人们将对源域的经验性理解映射到目标域上,从而基于两者之间的相似性认识目标域。因此客观事物之间的相似性是隐喻成为可能的基础,《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头”的第一条义项是“人身最上部或动物最前部长着口、鼻、眼等器官的部分”。这就是隐喻的认知源域,即简单的、熟悉的、具体的概念部分[9]。接着“头”基于相似性,由人体域向非人体域映射,形成了大量的隐喻式头部词,包括客观存在的事物、动物以及客观存在的事件等等。

(一) 现代汉语“头”的实体隐喻

实体隐喻又叫物体性隐喻,是指运用具体的物体概念来认识和理解另一个概念域,即对具体义的映射和对客观事物的反映[10]。人们在认识一个新事物时,首先会从它的外在特征出发,当人们发现客观事物与自己的身体器官极为相似的时,就会发生隐喻,从而延伸出新的词义。

“头”的原始意义是指人类身上最重要的器官——脑袋,由于人类身体和动物身体上的相似性,因此“头”这一范畴很自然地被用于描述各种动物的最前面的部分,如“牛头、羊头、狗头”等[5]。而“头”的形状介于圆球体和立方体之间,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球型[9]。因此,随着认知的发展,人们也常常根据头的外形,来指代和“头”具有相似性的物体,例如“馒头”、“拳头”、“窝窝头”等食物,都是基于人体词“头”的形状来隐喻的。

(二) 现代汉语“头”在空间域的映射

语言中的空间关系逐步成为认知语言学中的重要研究方向,人类社会中的许多抽象概念都必须通过空间隐喻来构建。“空间性隐喻”就是参照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空间方位而形成的隐喻概念,包括方向和地位。在感知和体验过程中,人们往往将人体器官当作衡量的尺度来认识世界,通过自身和外在世界远近、高低、上下、左右的不同关系,形成许多的其他概念,成为认知的基础。

1) “头”与客观事物垂直位置相似的隐喻

“头”在人的身体部位中处于非常重要的位置。从垂直方向上看,“头”处于人们身体的最上端和顶部。如果客观事物与人体器官中“头”所处的位置相似,那么就可以通过“头”的隐喻产生新词。例如:

(1) 风雨已停,朦朦的月亮浮在西边的山头上,明天将有一个晴天。

(2) 咱们的南房西边不是有一棵小槐树上了槐树,你就可以够着墙头。

(3) 三月的海口,木棉花红遍了枝头。

在这些例子中,将山的最高处称为山头,墙的最高处称为墙头,树枝的最顶端被称为枝头,都是根据对头部在身体中的最高位置这一体验引申而来的意义,与之类似的还有笔的最前端被称为“笔头”等等。

2) “头”与客观事物水平位置相似的隐喻

从水平方向看,“头”作为动物的躯体或者人平躺的时候,都处于身体的最前端。例如:桥的前端称为“桥头”;“床”的前端引申为“床头”……这些都是基于“头”与客观事物位置上或高或前的相似性,将许多非生命实体、非人实体纳入到了“头”的隐喻范围内,引申出来的含义。

(三) 现代汉语“头”在时间域的映射

“头”可以表示“事情的始末”,这一意义其实就是将“头”具象的空间概念引申为抽象的时间概念。狭义的时间范畴仅仅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广义的时间范畴则呈现出线性序列上的前后相继关系。

1) 现代汉语中空间范畴的人体词“头”首先可以引申为“事件的开始”,用来表示时间上的较早。例如:

(1) 她头天晚上激动得彻夜未眠。

(2) 他离开的头两年,我总是彻夜难眠。

(3) 发生了什么事,麻烦你从头说起。

(4) 我们不可能从头再来。

这里的“头天”表示事情发展的前一天,“头几年”这样的说法用于表达某件事情发生的前两年,“从头说起”则是指从事情发生的最初开始说,“从头再来”也是指从事情最初始的阶段开始,放弃之前所有的进展。

2) 往往“头”用来表示事情的开端时,汉语中还会把“头”和“尾”放在一个词语里来表达“事物的开端和结尾”的过程。例如:

(5)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意思就是说他完完全全,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个坏人。

3) 头除了用来表示“事情的开端”之外,还可以用来表示“事情的末端、结尾”例如:

(6)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7) 我一年到头都在忍受着他的折磨。

(8) 你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

“日子到头”和“一年到头”中的“头”都是表示结尾的意思。另外,“头”还可以表示一定程度上时间的接近和临近,例如“死到临头还嘴硬”,意思就是说无限接近于死亡的时间,即将死去。

(四) 现代汉语“头”的抽象性隐喻

现代汉语“头”的抽象隐喻,指的是抽象概念上词义的演变,包括人的思想、情感、感觉和抽象的概念。如:抬头挺胸、令人头大等等。

1) “头”在结构域上的映射

结构隐喻是抽象隐喻的一种,指用一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概念去构建另一个新概念。大脑的思维会影响到人类的动作,也包含着头部动作。“头”经常和各类动词连用,通过头部动作表示特定的思想状态或者情感,构成情感隐喻。例如直立的姿势伴随着积极的情绪状态,下垂的姿势通常伴随着忧伤。“抬头挺胸”代表着精神抖擞;“耷拉着头”代表着丧失动力。

2) “头”在抽象能力上的映射

“头”的抽象隐喻还包含了个人的能力。人们的认识往往从“头”而来,通过大脑进行抽象思考,因此在人类生存发展的过程中,能体会到个人能力的突出表现。现代汉语研究中,“头”有很多关于能力上的抽象隐喻。

一方面,存在许多没有能力的抽象表达,例如“头大”、“头痛”、“头皮发麻”等等。另一方面,“头”处于身体的核心部位,负责支配或者指挥身体中的其他器官部位,可以从空间域进一步引申到抽象能力,用来隐喻事物中最好的或者最重要的部分,可以表示次序最先或者顺序第一。比如:

(1) 只要出兵抗战,就必须要打头阵。“打头阵”中的“头”表示第一、率先参与战斗。

(2) 我们家女儿可是头婚。语言交流中的“头婚”也是表示第一次的意思。

(3) 本次比赛中,小虎队先拔头筹。指的也是“得第一名”的意思。

类似于这样的隐喻还有,头回、头茬、头牌、头一遍、头车、头胎、头款等,都是根据头意味着次序第一,顺序最先的意思引申而来的。

由顺序上的“第一”还可以进一步引申为“重要地位”,延伸为“物品质量优异”“事物或人物的影响力大”等等。例如:

(1) 今天的楚天都市报的头版头条是什么?“头牌、头条”是报纸面上方最醒目的一个栏目,表示居于首位,且非常重要的信息。

(2) 杂交水稻就是我国农业种植的领头羊。雁群、羊群中只有最前面的一只,才能被称为“领头雁”“领头羊”,可见地位的至关重要;

(3) 头等舱的旅客可以优先在飞机的候客室中等待。飞机上只有最靠前的客舱被称为“头等舱”。

除了隐喻为重要的地位,“头”还可以进一步引申为表达为重要的人或者居于领导地位的人。例如:队列中最靠前、最优秀的士兵被称为“排头兵”;一个公司中最出名、最有实权的人被称为“头面人物”……现代汉语中一般隐喻社会地位时,头都是和脸或面这两个词连用,这也是基于我们对头的体验,头和面是人身体上最具辨识性的器官,由此可以区分人的身份,所以这些都是“头”次序靠前,能力优秀的隐喻义。

4. 现代汉语“头”的转喻研究

词义的延伸主要依赖转喻和隐喻这两种认知思维结构,隐喻主要依赖于相似性的思维特征,是不同认知域之间的投射,较为广阔和分散。转喻则是接近或相关联的两个认知域之间的替代,依赖于彼此之间邻近性的思维特征[11]。例如部分代整体,或者某一隐喻概念化为事物与具体事物之间的关系,例如地方代事件[12]。头,作为最重要的身体器官,在词义演变的过程中,当然也可以通过转喻替代一些其他相关的事物。

(一) “头”由部分代整体的相关转喻

在人体的各个部位中,“头”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是人的身体结构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因此,可以用人体的关键部分“头”来指称整个人,这就是转喻的过程。隐喻主要是基于客观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而转喻则是基于事物间的邻近性进行指称。并且转喻是一种比隐喻更加基础的思维方式,只涉及到一个概念域[13]。人体词从“头”投射到“整个人”的意义,就是部分和整体的关系。

“头”在人体器官中占据首要地位,可以引申为在团队建设中起着重要作用、居于领导地位的人,他们往往被称为头领或者首领。例如:某些集团中为首的人被称为“头目”。在表示人的整体时,“头”的转喻也带有感情色彩,分为褒义、中性和贬义。褒义如一个公司的领导人被称为“头面人物”,最受欢迎、能力最强的人被称为“头号人物”;中性色彩如一项工程的带领者和监督其他工人的人被称为“工头”;贬义的如“特务头子”、“流氓头子”等等。

(二) “头”由人体域到称呼域的相关隐喻

人体词“头”还可以被用作对某一类人的专称,由人体域投射到称呼域。人体词“头”经过转喻得到的称呼语主要有两类,一个是一般称号,比如“老友”、“班头”、“狱头”,另一种则是指绰号:例如:“懒骨头”指称偷懒、松散的人;“白头翁”指称白发苍苍的老人。“懒骨头”首先经过“头”的隐喻,而后转为新的意义,指具有同种特征的懒人。“白头翁”经历了隐喻和转喻的双重演变:首先通过隐喻的手段,用来命名一种头部有白色羽毛的鸟,后来经过转喻引申为白色头发的人,尤其指老人[7]

由此可见,“头”的词义演变既有从邻近关系发展延伸的转喻思维结构,又有由相似关系发展而来的隐喻结构。两者间联系紧密,在词义演变的过程中交替出现。例如:一个新词的出现,从共时平面上看,是转喻作用下发生的相关词义延伸,但是当其回归到具体语境中,也能看到隐喻的作用:在特定语境中,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性。例如:“元首”表示“君主”之义,是基于“头”与君主在位置上的相似性而发生的隐喻,同时也是由“头”的部分代整体“人”构成转喻的结果。但是总体而言,基于相似性发生词义演变的词语大大超过了基于相关性的转喻,在人体词“头”的隐喻转喻研究中表现为:大部分词义引申都是基于隐喻认知,只有少部分新词是经过转喻发展而来的。

5. 英汉语中“head (头)”的隐喻、转喻现象

实际上,在英语和汉语的语境中,都存在着“head (头)”的隐喻转喻现象。在英语中,“head”的基本意义也是指人体“头”这一器官,例如:(1) They cut his head off. (2) To bow one’s head.和汉语中的“头”一样,“head”本指人的头部,后来也泛指各种动物的头部如(3) A head of a horse. (一匹马的头)

(一) “head (头)”的空间性隐喻

不论是英语还是汉语,“头”的概念隐喻投射的过程实际上就是“现实–认知–语言”的过程,是人们认知世界的过程,由熟悉的事物,投射到并不熟悉的新事物上[14]。因此,在英语中也存在着“head”的空间隐喻化表达,指物体的最上端。例如:at the head of…(在…的最前面);“at the head of this list”(在清单的最上方);We land on the head of that hill. (我们在那个山头着陆)或者表示物体水平方向上的最前端,例如:

(1) Sit at the head of the table. (坐在桌子最前面)

(2) At the head of the line. (在队伍的最前面)

(3) I stepped on the nail head. (我踩到了钉子头)

这里的桌子、队伍、钉子头,都代表着事物的最前端,都包含一个共同的概念,就是head is top/front,即头是事物的顶端、或者前部。由此可以看出,人基于自身的身体结构,形成对于“头”的空间方位体验是相似的,这是人类认识的共性,对于英、汉、各民族人民来说,对于空间的认识都是最为基本的认知模式[15]

(二) “head (头)”的时间性隐喻

与各民族在空间域上隐喻的相似性不同,将“头”从空间域映射到“时间”这一目标域中,体现了汉语的灵活多变,以及汉民族在社会实践中人们独特的创造意识和认知体验。英语中的“head”也可以表示事物的开端,例如:Where is the head of this river? (这条河流的源头在哪?)只是在英语中head只能表示开头,或者河流的源头,并不能表示结尾。而表示结尾则有专门的用词,例如:ending。

(三) “head (头)”的抽象性隐喻

在汉语中,“头”经常和各类动词连用,通过头部动作表示特定的思想状态或者情感,构成情感隐喻。在英语中也是如此,例如:

(1) I think I’m better than him, so I lifted my head.

(2) Turn one’s head./Lose one’s head.

抬起我的头表示非常的骄傲,低下我的头则表示垂头丧气,这些例子生动形象的展现了人物的情感,因此“头”的动作可以引申到心理状态和思想情感上的抽象概念。

同时,在抽象能力的隐喻上,英语也常用head或headline来表示报纸、书籍、论文的章节标题。“标题”是对文章或自然段的简练概括,放置在文章或是自然段的最前面,而这一隐喻含义在英语中也是head所独有的。对于优秀人物的隐喻,在英语中也有同样的表达:

(1) The head of the company. (表示公司总裁)

(2) The heads of the government. (表示政府首脑)

由此可见,英汉语基于“head (头)”创造了许多新的隐喻义,这不仅是基于人们对于自身实践经验的总结,也是各民族人民在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中实践共性的体现。

(四) 英语中特有的“head (头)”的概念隐喻式表达

由于英汉民族价值观念、风俗习惯等多方面的差异,导致在“头”隐喻、转喻的过程中,人们的体验与认知也存在着差异,投射到语言上使“头”的概念隐喻呈现出鲜明的民族特点和趋向。

例如,英语中,有很多关于“head”的容器隐喻,而在汉语中去没有明显体现。“Get out of my head”、“Put this thought in my head”,就是将“head”作为一个容器去承装思想。在英语中,“头”代表着一种独特思维,可以隐喻为优势,例如Elite Mind,或者Have a good head for business (有经商的头脑)中都是直接用“head”来隐喻“智慧、才干”。而在汉语中,结合词义演变的历史,“优势”的语义则是由“首”“脑”引申过来的,不能单纯用“头”表示,和思考有关的隐喻都需要“头”和“脑”搭配使用。

对比分析“head (头)”的隐喻、转喻意义在两种语言中的不同表现,有利于我们思考和理解英汉两种语言系统的各自特点。从本质上讲,隐喻、转喻是认知的重要模式,把熟悉的、已知的、具体的范畴,投射到抽象的概念范畴,在认知层面,更是给跨文化传播和翻译实践注入了新的活力。也正是通过这种充满想象力和生命力的认知方式,不同民族、不同地区的人民才能基于不同文化差异下词语的隐喻义,创造出如此丰富的物质、精神文明,进一步感受不同国家的文化魅力。

6. 结语

本文首先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出发,解释了词汇学中关于“隐喻”的深层内涵,将“头”与客观事物之间的隐喻类型分为实体性隐喻、空间性隐喻、时间性隐喻和抽象性隐喻四种类型。然后将“头”的转喻过程分为两大类,分别是由部分代整体,人体域到称呼域,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对比、分析隐喻和转喻的区别,探究了现代汉语“头”的隐喻化价值。同时,在对比分析英汉语中“head (头)”隐喻、转喻的投射过程时,发现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在词汇的拓展和词义的演变上都用到了隐喻,只不过有些是共性的,有些是独具个性的,由此可以进一步挖掘其背后所体现的文化差异。

综上所述,人们用身体的重要部分“头”来充当基本源域,通过隐喻构建起与其他客观事物间的相似性,通过转喻连接起事物间的相关性,进而投射到对物质世界的认知和理解上。在此过程中,不断产生新概念和新词语,延伸出丰富的词义内涵。因此,在“头”隐喻、转喻的过程中,实际上是将两种毫不相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组合、延伸出更多不同类型的词语,在不同的民族、国家的语境中具有深远的意义。“隐喻”、“转喻”不但丰富了各民族的语言词汇系统,同时也拓展了词的原始义,使其内涵不断深入,发展壮大,成为人类探索自身与外部文化联系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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