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纪录片作为一种非虚构的艺术表现形式,能更好地承载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价值观,具有感染力和影响力,是传播各国传统文化、社会价值观、生活方式和人文地理的有效手段,逐渐成为各国传播民族文化的最佳媒介。纪录片的字幕翻译是了解原语文化的有效途径。我国近年来通过影视剧、文学作品和纪录片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
《美丽中国》是中央电视台和英国广播公司首次联合制作的自然人文景观纪录片,采用汉英双语字幕,英文字幕位于上方,汉语字幕位于下方,同时配有标准英音。字幕文字由中英知名官方媒体审核,具权威性,画面精美,呈现给观众极佳的视听盛宴。该片不仅让中国观众深入了解本国文化,也成功传播海外,展示中国文化给世界。
《美丽中国》的字幕翻译关注如何准确传达中国传统文化和自然生态观念,帮助西方观众理解中西文化差异。笔者分析了纪录片《美丽中国》解说词的原语和译语,发现译者通过交际翻译策略提高文本信息功能,并利用语义翻译策略增强美学功能,尽可能保留审美意象,将原文的艺术美传递给译语受众,使他们不仅了解中国,还因译文而对中国产生喜爱和向往。本文聚焦于《美丽中国》的官方英译本,结合刘宓庆的翻译美学理论,全面考察英译本如何转译和再现原文的美学价值,促进相关翻译批评,为中国纪录片的翻译实践提供参考和借鉴。
2. 翻译美学理论概述
2.1. 文献综述
翻译是一种具备审美性和创造性的语言转换活动。翻译美学研究涵盖了美学中的翻译问题和翻译中的美学问题,它将“翻译”和“美学”相结合。刘宓庆[1]基于西方翻译理论和中国传统翻译理论,将原文和译文视为翻译的审美客体,并将落实审美行为的翻译主体——译者视为审美主体,从而在主客体之间的动态作用中构建起了翻译美学的理论框架,并进一步提出了翻译学的导向二元论、动态意义思想和文化策略。在翻译学的导向二元论方面,翻译学是翻译理论研究的核心,与语言学、符号学、文化学和美学等多学科密切相关。
翻译审美客体的本体属性具体表现为其审美构成,可以分为两个系统:形式系统和非形式系统,二者相互依存,相互融合。形式系统的审美构成包括物质形态的、自然感性的、可以通过直观推断形象思维的外在成分,涵盖了语音层面、词汇层面和句段层面的审美再现;非形式系统的审美构成则是非物质的、非自然感性的、无法通过直观推断的内在成分,涵盖了意象层面和情感层面的审美再现。审美信息不在于每个音、字、词、句之中,而是离不开它们的整体存在。这一系统由情与志、意象与意境、超文本意蕴组成。
2.2. 翻译美学应用研究
作者以“刘宓庆翻译美学”为主题,在中国知网上检索到75篇学术期刊。近5年来,国内学者针对刘宓庆的翻译美学的应用研究多集中于文学作品,如藏媛媛、姚欣[2]从翻译美学理论视角出发,分析《内经》回环辞格的审美构成;胡东平、欧阳晴雯[3]在翻译审美的角度阐释《水浒传》赛珍珠英译本的难与美,从对原文理解的层面分析审美客体之难,从表达的层面探讨审美主体之美;易点点[4]从翻译研究的角度探入,以审美情感为理论依据,研究《诗经》情感翻译中的多种美学策略,均寻求在翻译美学视角下,以评析文学作品译本的翻译策略和方法或译语之得失。其他研究集中于刘宓庆翻译美学理论本体,张思永[5]以刘宓庆译学思想的中西哲学之“原”为基础,探究其译学思想形成的哲学心路历程。然而,翻译美学在纪录片方面的应用研究却相对较少,这可能会影响到“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广度和深度。
纪录片《美丽中国》的中文解说词呈现出散文体裁,篇幅短小,语言简洁,多使用四字格和长短句相结合,错落有致。其语言风格生动形象,善于运用比喻、排比等修辞手法,细致的描写蕴含着浓厚的艺术内涵,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然而,中国文化纪录片在海外传播过程中面临着中西方文化差异的困境,以及中西方观众对纪录片理解能力和审美期待的差异。纪录片解说词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始终以独特的审美价值和艺术美感闻名。宋学智[6]认为由于翻译文学是不同文化交流互动的产物,为了使源语的影响力与目的语的接受度更为对等,在翻译这部纪录片解说词时,译者必然要追求内容之真实,同时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的审美意象,从而将原作的艺术美感传递给国外受众。因此,借助刘宓庆的翻译美学理论来考察《美丽中国》英译本具有深刻的理论和实践依据。
3. 纪录片《美丽中国》字幕英译审美再现
电视解说词在观众看到画面的同时,用语言诱导观众的逻辑推理和概括力,使画面的含义获得再一次升华,创造语言、画面、内涵交融的意境,彼此烘托,产生共鸣,诱发观众的想象和联想,更深刻地表达主题[7]。纪录片的字幕翻译不仅仅具备语言翻译的功能,纪录片解说者通过字幕翻译向目标受众讲述故事,将他们带入与画面融合的情境中。刘宓庆[1]将审美客体分为形式系统和非形式系统,并强调译者主体性的发挥,因为译者可以通过直观感知和理解来领悟,然后进行转换和变通。形式是审美对象的外在(感性的、外在的)构造,而内容则是审美对象的理性(意念、情感、意向)内涵。在审美活动中,不同性质的感性贯穿整个过程,不同层次的形式也贯穿其中。在这个多元交织的过程中,意义也一并被包容,并赋予了一定的显性和隐性形式。此外,情感、情志、意向、意象、意蕴等也被纳入其中,赋予了一定的显性和非显性形式。因此,下文将从这两个维度逐一分析《美丽中国》英译本对原文审美意蕴和内涵的再现。
3.1. 形式系统的审美再现
形式系统聚焦于审美对象的“象”或“物象”,即内容的物质形式和外在表现形式。了解审美对象的审美机理,将纪录片解说词的艺术内涵与具体的翻译方法相结合,将原文所蕴含的美感尽可能地传达出来。
3.1.1. 语音层
纪录片是一种将视觉与听觉相结合的艺术形式。尽管解说词通常会通过字幕显示,但它最终还是要作用于受众的听觉。因此,语言自身的语音特点直接影响着受众的听觉审美[8]。刘宓庆[1]提出从翻译美学的角度来看,音美层面的审美信息属于形式系统审美符号集的第一层面,具有高度和悦的视听感性。作为一种语言承载审美信息的基本形式手段,掌握这个层级所呈现的审美形式信息,要求原文和译文在语音美上形式对应或效果对应。中文的语音美主要体现在叠韵、叠词和双声等方面。相比之下,英语的语音美主要体现在首韵和重复词等方面。这些语音美的特点给予了审美对象美感的享受。在纪录片中,通常会使用叠词,这不仅给人以音律美感,还能表达出特定的情感色彩,使受众仿佛亲临其境,如闻其声。
例1:
原文:七月,当荷花盛开的季节,层层薄雾笼罩在层层叠叠的莲田之上,周围的小山若隐若现使人如若仙境。
译语:In July, the lotus blossom season, the layers of lotus fields become shrouded in mist, creating an enchanted landscape.
建议译语:In July, the lotus blossom season, layer upon layer of lotus fields become shrouded in mist, creating an enchanted landscape.
例1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31集——梯田上的莲花盛景。首先,原文中出现的“荷花”、“季节”等双声叠韵词,使原文读起来具有一定的音韵美,而严格意义上的汉语叠词可分为AA、ABB、AABB和AAB四类。通常来说,AA类凸显空间、心理和动作,ABB类凸显生理与心理感觉,AABB类凸显特性与动作,AAB类凸显特性[9]。例如,原文中的“层层”和“层层叠叠”被用作副词,比起“层叠”更强烈地表达了情感,增加了内容的生动性,将层次繁多、错综复杂的莲田展现在受众面前。然而,译文将“层层叠叠”翻译为“layers”,笔者认为,这种翻译未能传达出原文的音韵美感。如果采用“layer upon layer of”,根据原文重叠词的音韵特色,使用两个相同的英文名词更能传达出叠词的音韵美感,恰如其分地展现了重叠词较强的节奏感。从词性结构上看,名词 + 介词 + 名词 + 介词,使得视觉上达到了ABAB的审美体验,保持了节奏的一致性,并且再现了原文的音型美。同时,在意义上更好地表现出一层又一层的意境,并竭尽全力传达了作者营造的峰峦叠嶂、云雾缭绕的意境,使译文更贴切、更富有意蕴。
例2:
原文:这些垛田,或方或圆,或宽或窄,或高或低,或长或短形态各异且大小不等。
译语:These fields, either square or round, wide or narrow, high or low, long or short, have different shapes and sizes.
建议译语:These fields, either square or round, wide or narrow, high or low, long or short, are in different shapes and sizes.
例2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54集——漂在沼泽上的花海。原文作者运用了排比修辞格,结合四字格的表达方式,形式匀称,气韵贯通,既生动地展现了“剁田”的各种形态,又深化了纪录片歌颂祖国大好河山的主题。译文也保留了这一平行结构,重复使用带连接词“or”的形容词。然而,译文并未因此而变得复杂臃肿,反而结构上整齐匀称,节奏感显著,完美再现了原文中回环反复的特点,增强了译文的朗朗上口的阅读体验。同时,译文中的“shapes”和“sizes”两词首字母和尾字母均为s,视觉上呈现出一种对仗与回应的审美感觉,从语义上也表达了对各种形态与大小的“剁田”的惊奇之感。译文与原文的结构与内容相互呼应,发挥了“原文优势”,彰显了汉语意蕴之美、辞格之美,同时也丰富了英语的动态感性之美和丰繁之美。此外,在汉英互译中,由于思维方式的差异,汉语语言的表达呈现出动态性,而英语语言的表达则呈现出静态性。作者认为,此处使用“be”动词加介词短语的静态形式表达动作概念。然而,“be”动词在英文中是一个没有感情色彩的联系动词,是弱式动词,这样的变换使得原本的动态的动作描绘呈现出了静态化状态[10]。因此,建议将译文整句话从“人”的观察角度(看到形态各异的剁田)转向物“these fields”作主语,描述物的客观现象与动作,使得英文呈现出静态的特点,描述也更具客观性。因此,在完成汉译英的动态到静态的转换之后,建议译文更加符合西方受众的语言习惯表达,增强其听觉语言之美。
3.1.2. 词汇层
当纪录片的影像资料无法清晰明了地传达信息时,解说词的使用就变得必要,它可以补充和完善画面,通过语言的独特表达力将画面之外的情感或隐含的内涵传达给观众[8]。为了达到这种效果,解说词的词汇选择非常重要,恰到好处地使用特定词语可以助于解说词实现向意象美的升华。词是形、意、音三者的结合体,也是承载审美信息的最重要的基本单位。在原文中,承载审美信息的基本手段涉及到词语的搭配和选择,以及修辞格的运用等。
例3:
原文:水面源源不断蒸发出的水汽,白雾腾腾,经久不散。
译语:The water vapor evaporates from the surface of the water, forming a dreamy drifting white mist.
例3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43集——冰之花。汉语四字格是措辞优美的典型体现,使得汉语语言结构工整、意蕴深长,文字凝练简明、文雅精妙,增强其艺术感染力。四字格的使用既满足受众阅读过程的审美需求,产生审美体验,也传达出相应的美学效果。汉语形散就会多用流水句,英语形聚要求以一个主谓结构为核心,所有其它部分均化解为词组、短语等较低的句式单位向中心靠拢[11]。在例3中,原文句式为典型的流水句结构,“水汽”为句子的核心词,四字格“源源不断”修饰限定“水汽”,说明“水汽”产生的源头充足,“白雾腾腾、经久不散”为“水汽”的并列宾语成分,描绘了冰面之上白雾缭绕的朦胧之美和动感景象,构建了典型的汉语流水句结构。整句看似形散,实则神凝。在译文中,采用了现在分词短语做伴随状语短语的简单句结构。主体句子中句首句尾重复使用“the water”形成回应叠音,产生音韵之美。同时,“water,vapor,water”三词形成尾韵/e/。现在分词短语“forming, drifting”,“white, mist”分别为尾韵/ing/和/t/,“dreamy, drift”为头韵/dr/。这样具有叠音、头韵和尾韵的解说词从听觉和视觉上增强了译文受众的审美体验感。从翻译的视角看,译者采用了动态模仿手段,发挥了译文的优势,巧妙地将核心词“水汽”后的两个四字格译为一个现在分词短语结构,实现了两词折一。在结尾处使用两个叠音加头韵加尾韵的表达,不仅加强了译文的气势和可读性,同时也使整句文字朗朗上口,极富美感,将水汽氤氲的鲜明形象跃然纸上。
例4:
原文:据说若当地人能够朝拜三次神山,便能实现今生之所愿。
译语:The locals say that if one could walk around the holy mountains three times, then your wishes for this life will be fulfilled.
建议译语:The locals say that if one could kowtow every three steps around the holy mountains three times, then your wishes for this life would be fulfilled.
例4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6集——圣洁之山。原文中的“朝拜”指的是藏传佛教盛行的地区中,信徒与教徒进行的一种虔诚的拜佛仪式。在全球化的今天,文化传播已成为跨越国界的重要桥梁,而翻译作为文化传播的一种方式,其质量和效果直接关系到受众对不同文化的认知与理解[12]。然而,译文中的“walk around the holy mountains”明显没有准确传达出“朝拜”的含义,也无法表现出信徒们的虔诚信仰,同时不利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对外传播。作者认为,针对这种情况,译文应该根据当地朝圣者的具体做法,即“三步一叩首”,将“朝拜”译为“Kowtow every three steps around the holy mountains”。这样的翻译更为贴切、富有意蕴,并能够刻画出朝圣者的虔诚与敬畏之情。
例5:
原文:这梦幻般的蓝色,耐人寻味的意境就像一幅水墨画。
译语:The shimmering blue are captivating almost like a Chinese painting.
建议译语:The dreamy hues of the sea with reflective and artistic conception look as if a Chinese painting.
例5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21集——海岸线上的水墨画。在纪录片中,创作者为了让纪录片达到更好的传播效果和实现更好的美学价值,经常会使用多种辞格。在纪录片《美丽中国》中,比喻是最常使用的修辞手法。在例5中,原文虽然运用了明喻的修辞手法,语言简洁,表达效果含蓄,赋予受众联想。然而,译者只是停留在原文词汇的表层含义之上,并未发现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喻体)与由远及近的大海的蓝色主色调(本体)的相似性。译文简单采用了“以原语为依据的模仿原则”的翻译手段再现原文的审美信息,将“shimmering blue”比喻成“a Chinese painting”,将“耐人寻味的意境”直接译为“captivating”,未能传达出西方受众期待的意境,也未再现原文的艺术美感。因此,笔者认为译文应该根据上下文增译出词汇蕴含的语义“hues of the sea”,将抽象事物具体化,以避免对西方受众造成困惑。此外,将“耐人寻味的意境”译为“with reflective and artistic conception”,采用译意的手法具体描述出蓝色海岸的迷人之处,全面烘托出耐人寻味的意境,使受众能够真切直白地体验。
3.1.3. 句段层
句、段就是平时所说的行文,与语音、词语相同,句段在传递审美信息这一方面也起着重要作用,其句式结构的形式和谐统一能够产生审美效果。汉语在句、段层面上的审美信息一般通过汉语语法的模糊性、常规句式的可重复使用性、意境与形式的统一性进行构建、再现,即刘宓庆总结的“句法变异”“句法频度”“宏观形式美”[13]。由于排比句作为句法频度的主要承载审美信息手段,故下文重点以之为例,探讨译文中句段的审美特点。
例6:
原文:这(稻城亚丁)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王国,四周环绕着常年积雪的雪山、陡峭的冰山、纯净的湖泊、大片的草地和森林。
译语:This is a kingdom surrounded by breath-taking views of snow-capped mountains, steep glaciers, crystal clear lakers, vast pastures, as well as dense woods.
建议译语;This is a kingdom of nature surrounded by breath-taking views of snow-capped mountains, steep glaciers, limpid lake, vast meadows, as well as dense forest.
例6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6集——圣洁之山。排比是指把三个以上意义相关,语气一致,结构相同或者相似词组或句子排列起来,而形成的一个整体。在例6中,原文虽然没有反复出现的词语句段,但通过五个依次排列的形容自然景观的词汇,共同描绘了稻城亚丁的美丽景色。描述层次清晰,笔触细腻,语段流畅,清晰表达了作者对稻城亚丁的赞叹和向往之情。在翻译方面,原文思路清晰,五个自然景观的意象平实但深刻,没有文化障碍。需要注意的是,原文中只有前四个自然景观使用了形容词,而最后一个景观“森林”前缺少了形容词的描述,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导致语感和修辞层面上的美感缺失。然而,译者在这里充分发挥了译者的主体作用,为译文的“森林”增加了形容词“dense”,从而弥补了原文中的美感缺失,使译文更能体现出排比句的气势和形象之美。此外,原译文只是简单地将稻城亚丁周围的景色罗列在受众面前,没有将其动态的画面感完整地展现出来。在建议译文中,作者首先使用了被动语态“be surrounded by”,营造出强烈的环绕感,使得句式更紧凑。随后,作者抓住了特定语言环境中的逻辑关系,通过由远及近、由高到低的空间描述,为受众构建了一个立体感十足的画面,依次将山脉、冰川、湖泊、草原和森林展示出来,以一气呵成的方式展现了稻城亚丁的美景。
例7:
原文:它(麋鹿)的头像马,角像鹿,蹄像牛,尾像驴。
译语:It has a head shaped like a horse, giant antlers like a deer, hooves like a cow, and the tail of a donkey.
建议译语:It has a head shaping like a horse, giant antlers like a deer, hooves like a cow, and the tail like a donkey.
例7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53集——麋鹿回家的故事。原文通过四个三字排比句描写出麋鹿的“四不像”特征,语言节奏明显,音乐美感十足。翻译时,内容无需代偿,语法结构应该发挥译语优势,采取“以译语为依据的审美原则”进行翻译,从而达成原文意象的审美传递。从对应译语中可以看出,译者作为翻译审美主体,巧妙地选择了与原文相同的排比句式结构进行审美的再现。译文以简洁工整、朴实大气的行文增强了语势,使译语具有与原文如出一辙的韵味和体式,使得外国受众能够感受到与原文相似的阅读审美体验,从而对麋鹿的奇特之处有着深刻的体会。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在翻译最后一个“像”时,译者将其表达为所属格“of”,不但造成了语法上的错误,还缺失了语音上的美感。笔者认为此处应该用“like”替换“of”,形成原文与译语之间排比句式的完美对应,同时在语感上也能形成鲜明的层次感,从而拥有更强烈的节奏感和韵律感。
3.2. 非形式系统的审美再现
审美客体的审美构成除了物质与直观可感知的外象成分外,还有非物质、无法凭直观推断的非外象成分,也就是非形式系统。刘宓庆[1]提出这种非形式系统不存在于一字一句中,而是一个总体的存在,因此难以量化,所以本文选取典型样例来考察非形式系统的审美再现。刘宓庆强调,非形式系统主要体现为情、志、意、象,它们代表着审美客体形式感性和象征感情,即审美客体的整体性“审美模糊集”[14]。
3.2.1. 情与志
情与志是文学创作的重要因素。因而译者在纪录片里的翻译审美必须把握住原语中作者的情志、意旨,才能以此为准绳斟酌措辞,并据此确定译语总体风格、风貌或风骨的再现。
例8:
原文:九寨沟可能是中国最后的桃花源。
译语:It is perhaps the ultimate fairyland in China.
例8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3集——多彩之湖。九寨沟作为中国第一个以保护自然风景为主要目的的自然保护区,被誉为“童话世界”,号称“水景之王”。千百年来,它隐藏在川西北高原的崇山峻岭中,人类的活动显得微不足道。本区的藏民几乎与世隔绝,过着自给自足的农牧生活。“桃花源”一词源自东晋陶渊明的诗歌《桃花源诗》。在该诗的序言中,记述了一个世俗的渔夫偶然发现并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奇境,描绘了一个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的美好生活场景。例8原文将九寨沟描述为中国最后的桃花源,流露出作者对九寨沟的喜欢和对其珍惜之情。这使得九寨沟充满了神秘的风貌气息,同时也是对保护自然生态环境的思考,是作者情感和思想的寄托之所在。
在翻译审美中,把握好作者的情感和意旨,才能选用准确的词语,以唤起全文的风貌之美。因此,译者将“桃花源”译为“fairyland”,即理解了原文作者的情感意义,而不是直译成中英对应的“the Peach Garden”,仅表达为种桃花的花园。译语中的“fairyland”概念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神话,它被称为“仙境”,指的是一个神奇、神秘而又美丽的地方,充满了魅力和梦幻,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这种归化处理不仅使国外受众更容易接受和理解,而且展现了一种“神秘”的氛围,吸引着世界各地受众的目光。同时,它也体现了译者对桃花源的向往之情,更符合翻译审美再现的原则,深化了原文的主题。
3.2.2. 意与象
意,即意与境的结合,象,即象征。“意象”就是作者之情、志寓于物象,从而该物象情景相汇、情志相聚于一身。“意境”则是情景交融后的高度升华。意象与意境相辅相成。作为审美主体,译者应充分理解和捕捉原文的意象和情感,然后进行审美再现。
例9:
原文:它干脆就坐落在长江之中,是唯一四面环水的游览岛屿。因碧波环抱,满山苍翠,宛然碧玉浮江。
译语:It is located in the Yangtze River, surrounded by water. Encircled by the green waves, the green mountain looks like a piece of jade floating on the river.
建议译语:It is the only isle for pleasure surrounded by water, which sits right in the Yangtze River. Embraced by emerald waves and carpeted by verdant plants on the slope, it appears as if a jasper floating on the river.
例9源自纪录片《美丽中国》第38集——江中之山。作为“镇江三山”名胜之一,焦山以山水天成和古朴幽雅而闻名于世。焦山与对岸的象山夹江对峙,正如所说:“万川东注,一岛中立”,有江南“水上公园”的美称,被誉为“江中浮玉”。例9原文描绘了焦山丰富的意象,如碧波、苍山等,构成了一个美妙的意境,烘托出焦山在浩渺的长江中的壮观和幽雅之美,让受众真切地感受到“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情感。此外,作者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将焦山比喻成一块碧玉,漂浮在长江之中,生动地描绘了焦山的苍翠面貌。作者将对祖国美丽河山的惊叹和意象的创造融为一体,通过景物寄托情感,自然而然地展现了汉语意境的独特美感。从译文可以看出,译者充分发挥了“原文优势”,准确地传达了原文的意象。此外,译者使用了动感强烈的现在分词“floating”,有助于表达焦山漂泊的动感,让受众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然而,原译文的表达过于平淡,仅仅传达了原文的意象,而未能凸显出其所创造的壮观意境。笔者认为在译文中应呈现出原文中的语气词“干脆”,用强调的语气表达出焦山的洒脱之感。其次,原译文中的“坐落”较为普通,笔者认为在这里可以使用人化的修辞手法,将其翻译为“sit right”,使焦山的形象更加生动逼真。此外,本文将“碧波与苍翠”的形象再次具体化,使用“emerald”和“verdant”这两个形容词分别描绘其生动的一面,更具感染力。最后,笔者保留了原文的比喻手法,将碧玉译为“jasper”,使碧波荡漾和青山绿水的雅致意象在观众脑海中浮现,选择了优美而有感染力的词汇,增强了译文的美感。
4. 结语
与普通文本的翻译相比,文学纪录片的翻译在于传递和创造美学元素。纪录片《美丽中国》通过国际化的视听语言展现了中国自然风光的魅力,增强了海内外受众的亲切感,以及对世界风景名胜的共鸣和共情。本文借鉴了刘宓庆提出的翻译美学理论,全面考察了纪录片《美丽中国》的英译本中的美学特征和价值。研究结果表明,译者注重再现原作的审美要素,通过选择多样化的叠词、首韵、重复词语等形式系统层面的艺术手法体现音韵美。在词汇和修辞手法方面,他们通过词语的精炼和比喻的运用凸显词汇美,并通过排比句的运用再现句法美。在非形式系统层面,他们既熟悉原文的意象,又准确把握了深层次的情感,即充分理解原文中的词汇、句法美感和情感意境美感,并通过各种艺术手法传递文学之美。需要指出的是,尽管这种英译本对审美信息的翻译和塑造还有改进的空间,但其中所蕴含的意境之美更易于让外国受众充分领略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独特魅力,从而有助于加深受众对这部纪录片的认知,并为中国本土纪录片的创作和发展注入新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