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Talmy (2000) [1]、Francois (2008) [2]、董秀芳(2021) [3]、贾燕子(2017) [4]、黄树先(2019) [5]等国内外学者从词汇–语法类型学交叉、近义词–词汇类型学交叉、译介、语义地图等角度对词汇类型学进行了探讨。
关于“走”义动词，学界有不少学者已经关注，如：孙世娟从历时的角度探析腿部义场“行”“走”“奔”的词义演变脉络[6]；张婷娟在认知语言学的视角下，分析“走”的隐喻机制及其语义演变[7]，赵变亲以陕西襄汾方言为例，探究“走”的语法表现[8]。然而，学界对于词汇类型学视角下的“走”义动词共词化和重叠多义性却鲜少研究。本文将以Francois的“共词化–语义地图”理论为框架，探究汉英“走”义的语义衍生模式，以期展示“走”义动词在八种语言的共性和个性。
2. 动词“走”的多义表现及其衍生模式
2.1. 八种语言中“走”的多义表现
首先，我们通过大型双解词典搜集8种语言的释义，引入汉语(走)、英语(walk)、德语(gehen)、希腊语(bainein)、韩语、日语(hashiru)、俄语、西班牙语(andar)、意大利语(andare)这8种语言的义项进行比较。所用词典分别为《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英汉双解大词典》《德汉汉德词典》《西班牙语学习词典》《意汉汉意词典》。
经统计，8种语言共出现43个词义，其中，满足“重叠多义性”的有12个，其余31个为某种语言独有。“重叠多义性”见表1：
Table 1. Chinese-English list of copulaizations and overlapping semantics of “walk” meaning verbs
表1. 汉英“走”义动词共词化及重叠语义清单
|
汉 |
英 |
德 |
韩 |
日 |
俄 |
西班牙 |
意大利 |
| 人/兽移动 |
+ |
+ |
+ |
+ |
+ |
+ |
+ |
+ |
| 跑 |
+ |
− |
− |
− |
+ |
− |
− |
− |
| 逃跑 |
|
|
|
+ |
+ |
− |
− |
− |
| 车船运行 |
+ |
− |
− |
+ |
+ |
+ |
− |
− |
| 趋向 |
+ |
− |
− |
− |
|
− |
− |
− |
| 离开 |
+ |
− |
+ |
+ |
+ |
+ |
− |
− |
| 人死 |
+ |
− |
− |
+ |
|
− |
− |
− |
| 延伸、流向通往 |
− |
− |
− |
− |
+ |
− |
− |
− |
| 亲友来往 |
+ |
− |
− |
+ |
|
− |
− |
− |
| 通过 |
+ |
− |
− |
− |
+ |
− |
− |
− |
| 泄露 |
+ |
− |
− |
+ |
+ |
− |
− |
− |
| 改变/失去原样 |
+ |
− |
− |
+ |
+ |
− |
− |
− |
| 徒步旅行 |
− |
+ |
− |
− |
− |
− |
− |
− |
| 护送 |
− |
+ |
− |
− |
− |
− |
− |
− |
| 遛(动物) |
− |
+ |
− |
− |
− |
− |
− |
− |
| 被盗走 |
− |
+ |
− |
− |
− |
− |
− |
− |
| 显灵 |
− |
+ |
− |
− |
− |
− |
− |
− |
| 进展 |
− |
− |
+ |
− |
− |
− |
− |
− |
| 前往 |
− |
− |
+ |
− |
− |
− |
− |
− |
| 感觉 |
− |
− |
+ |
− |
− |
− |
− |
− |
| 涉及 |
− |
− |
+ |
− |
− |
− |
− |
− |
| 跟随；模仿 |
− |
− |
− |
− |
− |
+ |
− |
− |
| 正在 |
− |
− |
− |
− |
− |
+ |
+ |
− |
| 进行进展 |
− |
− |
− |
− |
− |
− |
+ |
− |
| 花费 |
− |
− |
− |
− |
− |
+ |
− |
− |
| 冒出；流出 |
− |
− |
− |
− |
− |
+ |
− |
− |
| 销售 |
− |
− |
− |
− |
− |
+ |
− |
− |
| 适合 |
− |
− |
− |
− |
− |
+ |
− |
+ |
| 用于 |
− |
− |
− |
− |
− |
+ |
− |
− |
| 上映 |
− |
− |
− |
− |
− |
+ |
− |
− |
| 江河流淌；天体运行 |
− |
− |
− |
− |
− |
− |
+ |
− |
| 行为 |
− |
− |
− |
− |
− |
− |
+ |
− |
| 想要 |
− |
− |
− |
− |
− |
− |
− |
+ |
| 喜欢 |
− |
− |
− |
− |
− |
− |
− |
+ |
2.2. “走”义动词的概念空间
经过表1的整理，我们发现，8种语言中有12个义项满足“重叠多义性”，这说明“走”义动词的义项存在着明显的跨语言共性。下面，我们将确定语义节点，并在此基础上连接各个语义，按照连续性原则形成“走”义项的概念空间[9]。
语义节点是引申义的原点。八种语言对“走”的编码为表示动作的<行走>和表示状态的<坐着>，因此，<行走> <走着>为“走”义义项的语义节点；而节点的连续性原则指的是“”。如，<死亡> <离开>两个与“走”相关的语义，其排列有两种可能，那么，哪一种排列符合连续性原则呢？
(1) <走>–<离开>–<死亡>
(2) <走>–<死亡>–<离开>
我们通过表1的跨语言对比发现：<离开> <人死>两个义项在汉韩语言中均有，而德语、日语、俄语则只有<离开>义。由此可知，(1)所代表的概念空间更具普适性。
除语言事实外，我们还可根据频率和与语义节点“血缘”1关系远近排列节点顺序。
“走”义概念空间见图1：
Figure 1. Conceptual space of “walk” meaning verbs
图1. “走”义动词的概念空间
2.3. “走”义动词的衍生路径
上文，我们构建了“走”义动词的概念空间。在构建过程中，我们发现，八种语言所共有的义项引申路径呈现出一定的规律，大体上可归为五类：动作相似、时间延展、空间延展、功能扩张、状态相似。具体分析如下：
1) 动作相似
“走”的<行走>义原本施事为人，可以通过引申使主体转移至其它领域。如：
(1) 人行走移动–非人的移动状态–车、船、棋移动
汉、韩、日、俄四种语言中出现该义项：
① 汉语：
钟不走了。
② 韩语：
이(장기의)수는잘못썼다. (这步棋走坏了。)
(2) 人行走–两腿交替行动–人跑
“走”的<行走> <跑动>义属于古汉语遗留。“走”本义为<跑> (秦朝出现)，后经历史演变，意义义为<行走> (源于唐五代) [10]。
① 汉语：
奔走(跑)相告。
② 韩语：
이길수있으면싸우고，이길수없으면달아나다.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跑]。)
2) 状态相似
“走”，一直处于行走意味着处于稳定运动状态中，可以映射到心理领域，也可以表示抽象的政策正在施行。
人处于走路状态–舒服–(衣物等)适合；合适。
人处于走路状态–持续运动–(抽象事物)正在进行。
① 俄语–适合：
Teбе это платье идёT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② 俄语–正在：
Kонтроль пандемии идёт в Kитае (中国正在实施疫情防控)
3) 时间延展
“长时间处于行走状态”可以向表示时间长短的维度进行映射。如：长时间走–长时间远离–离开–死亡。
① 汉语：
车刚走(离开)。
她还这么年轻就走了(死亡)。
② 韩语：죽다.세상을떠나다. [완곡하게이르는말]老人终于撒手走了(死亡)。
4) 空间延展
人走路时会经过一定的空间，因此，可向表示抽象或者具象的空间上投射。如：
走–经过空间–通过–泄露；流出–失去原样
① 汉语：
咱们走(通过)这个門出去吧。
走(泄露)漏风声。
鞋子走样(失去原样)。
② 俄语：
Из трубы идëT ДЫM 烟从烟囱里(通过烟囱)走(流出)出来–烟囱冒烟。
5) 功能扩张
“走”的功能可以是通过来回走动与他人建立联系。如：
走–建立联系–亲友来往
① 汉语：
他们两家走得很近。
② 韩语：
할아버지께서친척집에나들이가셨다. (爷爷走亲戚去了。)
以上五类大致反映了“走”义动词语义网络的延展路径。下面，我们将延展路径置于图1所建立的概念空间之上，以期更加直观地展示“走”义动词的引申路径，见图2。
3. 不同语言“走”义动词语义地图的呈现
我们在第一节分析了八种语言中满足“重叠多义性”的“走”义动词的概念空间和语义域，得出八种语言语义引申的共性路径。下文，我们将从亲属语言的角度，对八种语言进行分类，在此基础上，探究汉、韩、英、德、日、意、俄、西班牙语中满足“重叠多义性”的义项在具体语言中的呈现数量及其衍生路径，见图3。
由图3可知：在八种语言形成的11个概念空间中，有9个语义同普通话“走”发生了共词化，除状态相似域外，其它域均有分布。下面，我们将分析印欧语的语义地图，见图4。
由图4可知：在满足“重叠多义性”的语义中，英语、德语的投射领域有限，英语仅有一个“跑”义投射在动作相似域，德语只有一个“离开”义投射在时间延展域。两种语言引申节点少，共词化语义也较少，见图5。
Figure 2. Semantic domain of “walk” meaning verbs
图2.“走”义动词语义域
Figure 3. Semantic map of the Mandarin verb “walk”
图3. 普通话动词“走”的语义地图
Figure 4. Semantic map of the “walk” meaning verbs in Germanic languages (English, German)
图4. 日耳曼族(英语、德语)语言“走”义动词语义地图
Figure 5. Semantic map of “walk” meaning verbs in the Romance languages (Spanish, Italian)
图5. 罗曼语族(西班牙、意大利)语言中“走”义动词的语义地图
由图5可知：在满足“重叠多义性”的语义中，西班牙、意大利语的投射领域有限，西班牙语的“正在”义与意大利语的“适合”义均属于状态相似域。语义节点少且共词化语义较少，见图6：
Figure 6. Semantic maps of “walk” meaning verbs in Japanese and Korean languages.
图6. 日语、韩语语言中“走”义动词的语义地图
由图6可知：在满足“重叠多义性”的语义中，日语“走”义投射在动作相似域、空间延展域和时间延展域；韩语“走”义映射在动作相似域、功能扩张域、空间延展域和时间延展域。两种语言映射的领域基本重合，且未涉及状态相似域，见图7。
由图7可知：在满足“重叠多义性”的语义中，俄语“走”义动词映射在了状态相似域、动作相似域和时间延展域，引申方向比较发散。
4. 结语
本文以“走”义动词为着眼点，探究了该义在八种语言中的概念空间和语义地图的呈现。经研究，我们发现，八种语言语义引申路径集中于状态相似域、动作相似域、空间延展域、时间延展域和功能扩
Figure 7. Semantic map of the “walk” meaning verbs in Russian language
图7. 俄语“走”义动词语义地图
张域五种类型；在语义地图的呈现方面，八种语言呈现出较大的差异性。
基金项目
鲁东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资助。项目名称：中国境内民族语言喻人范畴名词的词汇类型学研究，项目编号：IPGS2024-007。
NOTES
1与本义联系越密切，血缘关系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