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构成式泛心论解决心理因果问题的优势
The Advantage of Nonconstructive Panpsychism in Solving the Problem of Mental Causation
DOI: 10.12677/acpp.2024.1310373, PDF, HTML, XML,   
作者: 穆贝宁: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哲学系,江苏 苏州
关键词: 非构成式泛心论心理因果问题因果排斥强突现论Nonconstructive Panpsychism Mental Causation Causal Exclusion Strong Emergence
摘要: 起源于笛卡尔心物二元论的心理因果问题是心灵哲学讨论的热门问题,也是一直是困扰人类的难题。而心理因果问题中最为重要、最急需解决的就是因果排斥问题。非构成式泛心论作为一种与强突现论结合的泛心论,既能解决闭合的物理因果链条对于心理因果的排斥问题,又能解决低层次的因果关系对于高层次的因果关系的排斥问题。由此观之,非构成式泛心论不仅有资源解决因果排斥问题,并且能与科学兼容,这使非构成式泛心论在解决心理因果问题时展示出极大优势。
Abstract: The problem of Mental causation, which originated from Descartes’s mind-object dualism, is a hot topic in philosophy of mind and has been a puzzle to mankind. The most important and urgent problem of Mental causation is the problem of causal exclusion. As a theory combined with strong emergence, nonconstructive panpsychism can solve the problem that the closed physical causal chain repels the psychological causal chain, it can also solve the problem that low-level causality repels high-level causality. From this point of view, nonconstructive panpsychism not only has the resources to solve the problem of causal exclusion, but also can be compatible with science.
文章引用:穆贝宁. 非构成式泛心论解决心理因果问题的优势[J]. 哲学进展, 2024, 13(10): 2512-2518. https://doi.org/10.12677/acpp.2024.1310373

1. 引言

心灵与物质的关系问题一直是困扰人类的难题,尤其是心灵与物质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以及其相伴的能动性等问题一直被哲学家们所讨论,但是对于心理因果问题,哲学史上的众多解决方案似乎都不能令人满意。

笛卡尔的心物二元论是心理因果问题的起源,相互独立的心灵与物质使身心交互问题无法得到一个充分的解释。由此,二元论被绝大多数哲学家放弃。

随后,普莱斯(R∙Place)、戴维森(D. Davidson)等哲学家持物理主义一元论立场1以解决心理因果问题,但物理主义一元论带来的还原主义和功能主义始终难以服众2,我们很难凭借分子生物学与化学来充分解释大脑的完整功能,这使得心理因果问题似乎再次陷入到无解的局面。

心理因果问题在金在权(J. Kim)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分析[1],金在权指出心理因果问题中最重要的问题当属因果排斥问题,想要解决心理因果问题,必然要先解决因果排斥问题。而因果排斥难题可以大致梳理为两层:一、闭合的物理因果链条对于心理因果的排斥;二、低层次的因果关系对于高层次的因果关系的排斥。这两个排斥是哲学家们设计解决心理因果问题的方案时,必须考虑的两点问题。由此,才可以得到不违背常识且逻辑融贯的因果关系,解决心理因果问题。

非构成式泛心论(Nonconstitutive Panpsychism)的出现,让哲学家们看到了解决心理因果问题的希望。泛心论立场的选择,解决了物理因果对心理因果的排斥问题。相较于构成式泛心论,非构成式泛心论对于涌现论立场的选择,似乎更有资源解决低层次因果关系对于高层次因果关系的排斥问题。

本文旨在说明非构成性泛心论在解决心理因果问题上所具有的两点优势,以及对其是否能够为心理因果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进行探讨。

2. 心理因果问题中最重要的问题:因果排斥问题

心理因果问题起源于笛卡尔的心物二元论。在笛卡尔看来,心和物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实体,二者具有完全不同的属性与功能。心灵实体没有广延性,不会占据空间体积,但是它可以感受和思考;而物理实体则具有广延性,占据着空间体积,但是它没有意识,不能思考。

这种常识性的二元论思考导致笛卡尔陷入了新的难题,如果心和物是两个完全相互独立的实体,那么,他们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呢?

于是,笛卡尔进行了思想和生理上的双重实验,并将“行动归于灵魂”[2]。随后,笛卡尔通过“松果腺”[3]这一器官来作为心物相互交会的地点,以解答这一问题。但是这种解决方案显示出的一元论倾向让原本笛卡尔开辟出来的心物二元论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心灵的因果效力被大大削弱。这似乎印证了伊丽莎白公主提出的质疑,即将灵魂特有的能力(即心理属性、功能)归结于身体,使心灵依赖于大脑,似乎更能让人信服认同。至此,笛卡尔自身对“松果腺”这种解决方案也并不满意。

所以,当我们探讨心理因果关系时,就会陷入笛卡尔遗留下来的这种一元论与二元论的矛盾之中。当谈到“我”时,我们会自然地将我的心灵(灵魂、意识或精神),与我的身体相分离;但一旦去思考心灵与物理世界之间的因果关系时,又会陷入物理一元论,否认心理因果关系的存在。

金在权注意到了这种一元论与二元论之间的有趣张力,同时也看到了传统二元论在解决心理因果问题时的困境,为了解决心理因果问题,他对心理因果问题有一个较为完整的梳理。

金在权对心理因果问题做了全面的展示[4]

首先,金在权认为,充分解释心理因果关系对于我们人类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心理因果关系代表着我们人类的主观能动性以及能够获得知识的可能性。人的意图、愿望、信念在物理世界中的因果效应,彰显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我们不会是被动的、被奴役的躯壳。而感知、推理、记忆都肯定了我们人类通过这种因果效应可以获取知识的可能性,如何确认人类有理解知识的可能性这一问题也便不再难以回答。

再者,金在权认为,现今研究心理因果问题的重点不是笛卡尔的心物二元论,但心理因果问题作为一个哲学问题存在,也说明过去物理一元论对于心理因果关系的解释并不充分。仅仅用物理因果关系直接取代心理因果关系,是令人难以接受的。这可以以钢琴师的例子来说明,钢琴师看到妻子产生的愉悦感使他弹奏出美妙的音乐的情况,用心理因果关系很好解释,却难以完全用某种神经刺激导致发生行动的物理因果关系说明,我们无法将面对爱人的复杂情绪还原为某种物理意义的生理反应。显然,我们必须使用心理因果关系来解释许多现象,但心理因果关系又有其对应的矛盾与困难,很难成立,我们又会陷入与物理因果关系相互排斥的复杂矛盾之中。

最后,金在权指出,心理因果关系面临三大困难,这也使得心理因果问题包含异常心理属性问题(The Problem of Anomalous Mental Properties)、外在心理属性问题(The Problem of Extrinsic Mental Properties)和因果排斥问题(The Problem of Causal Exclusion)三大难题。解决了这三个问题,心理因果问题才有可能得到解决。

其中,因果排斥问题在金在权看来是最重要的,这一问题又可以进一步分解为两层:

第一层是封闭的物理因果链条对心理事件、心理因果的排斥问题。这一层也是金在权想要主要解决的问题,他想要充分解释被封闭的物理因果链排除在外的心理事件为什么看起来是与物理事件发生因果作用的。由此,金在权设计出了物理主义立场的“随附性”模型,说明心理因果关系只是“随附”于物理因果关系,物理关系决定了心理因果关系。他举出汽车快速行驶出现影子的例子来说明这种随附关系,心理因果关系只是物理因果关系的影子,依赖于物理因果关系,并不实存。

第二层是低层次因果关系对于高层次因果关系的排斥问题。这一层更应该说是金在权设计的“随附性”模型所带来的问题,原因如下:由于科学的发展,我们对无法经验的微观物理实体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而宏观经验与微观物理实体之间的关系的讨论又成为了新的问题,“随附性”模型将微观因果关系(如分子间的因果关系)完全定义为物理因果关系,而宏观因果关系(展现出的心理因果关系)作为高层次因果关系完全“随附”于低层次的微观因果关系。如G. Brüntrup所说:“被解释为高层对低层的不对称依赖的‘随附性’似乎排除了高层次任何真正的因果效力”3。高层次的因果关系与低层次的因果关系呈现出一种不对称的关系,高层次因果关系依赖于低层次因果关系,虽然这不同于决定论,但高层次的因果效力被低层次的因果关系所削弱。

金在权的“随附性”模型,虽然是一种在维护物理因果封闭原则的同时充分解释心理因果关系的新尝试,但其消解掉心理因果关系的物理主义立场仍遭到质疑。虽然“随附性”模型也是避免决定论的一种强突现论(后文会提到),但是其呈现出的微观因果关系对宏观因果关系的削弱,表明其不能完全摆脱微观决定论的束缚。

而非构成式泛心论似乎能够对这两层因果排斥问题,分别给予回应。

3. 非构成式泛心论在解决心理因果问题的优势

泛心论,是一种认为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有心灵的学说。查尔莫斯(D J. Chalmers)将其总结为作为一种物理主义与二元论的合题[5] (pp. 65-66),它既像二元论一样努力为心灵和物质分别找寻合适的位置,又像物理主义一样期望为心灵和物质找到统一的归属,而非简单将人割裂,进一步陷入近代以来出现的“主观唯我论”困境。由此,作为泛心论的一种,非构成式泛心论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物理因果对于心理因果的排斥问题。除此之外,非构成式泛心论又选择了与强突现论结合,由此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微观因果关系对宏观因果关系的排斥问题,摆脱微观决定论。而在解决了心理因果问题的同时,非构成式泛心论又能够与现代科学相互兼容,由此避免了科学大厦的倾颓。

3.1. 解决物理因果对心理因果的排斥问题

作为一种泛心论,非构成式泛心论拥有解决物理因果和心理因果的相互排斥问题的资源。从泛心论者的角度来看,物理主义观点、唯心主义观点以及传统二元论都无法合理地解决身心问题。物理主义无法充分解释心灵的功能,唯心主义对“物质”只能进行不充分的形而上概括,二元论虽然保留了心灵的的功能、因果效力,与我们的常识性的感受相符合,但是无法解释心物的交互关系。

面对终极载体是心灵还是物质的问题,二元论缺乏一种对“物质”的合理的形而上学的解释,莱布尼茨的身心平行论仅能将物质压缩为一种有根据的现象,而笛卡尔二元论者对“物质”的解释看似合理,实际疑点重重,无法合理说明身心如何相互作用的问题使得心理因果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而泛心论者的目标是,在认真对待心灵与物质二者同时,同时避免二元论具有的心物相互排斥的复杂性。

G. Brüntrup在他的文章《突现式泛心论(Emergent Panpsychism)》[5]中,对泛心论这种特殊的一元论有详细的解释,他指出泛心论在心灵上是一元的,泛心论强调所有物理属性都是以心理属性为基础属性的。值得注意的是,G. Brüntrup也强调泛心论与中性一元论的不同,中性一元论在解释心物问题处于劣势,因为中性一元论往往在宇宙的终极本质的讨论中采取中立的态度,我们仅能知道宇宙的终极本质产生了物质和心理,但这种终极本质却陷入不可知的局面,这类似于康德的不可知论。由此,我们应该将“将泛心论与罗素一元论更普遍的直觉区分开来”4

由此,作为一种“双重一元论”,泛心论认为事物只有一种,但它兼具物理和心理特性。这类似于将事物解释为一个类别本体,以怀特海(Whitehead PR)的“两视一元论”(Dual-Perspectival Monism) [6]为例,在怀特海看来,事件本身是最基本的实体,其具有心理和物质两极。这种双重一元论,既不同于物理主义与唯心主义,没有用其中一方对另一方进行替代,也不同于二元论所产生的心物交互的复杂矛盾,为心灵与物质找到了恰当的位置,由此,物理因果关系对心理因果关系的排斥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解决。

3.2. 解决微观因果对宏观因果的排斥问题

泛心论却迎来了新的难题——“组合问题”[7],这也是因果排斥问题急需解决的第二层问题。组合问题来自于詹姆斯(W. James),它想搞清楚的问题是夸克、分子等微观物理实体是如何产生人类的意识体验的,这是对微观物理实体与宏观物理实体的宏观经验的关系的探讨。显然微观决定论抹杀人类能动性的情况是我们不愿见到的,但是,如何解决“组合问题”,解释现象如何产生非现象的问题,也成为了解决微观因果关系对宏观因果关系的排斥问题的关键。

而构成式泛心论,作为一种仅能接受弱涌现论的泛心论,它无法说清楚微观心理特征如何产生宏观意识经验的具体机制,因为微观心理特征似乎无法通过组合形成宏观意识。而非构成性泛心论对强突现论的选择似乎可以为我们提供一种解决组合问题的方法。

虽然强突现论在目前有关泛心论的讨论中往往是要求被避免的[5] (p. 68),因为如斯蒂芬(A. Stephan)所说,强突现论会导致微观事物在突现出宏观事物时,这一过程与结果面临着完全不确定的后果,这显然是与现实相悖,微观事物似乎与宏观事物成为了没有规律的随机关系,这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但是强突现论在“组合问题”的解决上发挥的作用是不容我们忽视的,而且选择哪一种突现论,也是泛心论能否在解决心理因果问题发挥显著作用的关键。

G. Brüntrup认为我们目前对强突现论的理解有两种:一种是金在权的法理随附性理论(Nomological Supervenience),另一种则是O’Connor非随附性因果关系理论(Nonsupervening Causal Relation)。二者都在努力摆脱微观决定论,认为自然界的底层如果到了某种复杂的阈值,可以产生新兴个体,“组合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解决。相较而言,O’Connor的非随附性因果关系理论认为宏观层次能够产生新的因果力——向下因果关系,所以更能摆脱微观决定论的束缚。

如上文所述,随附性模型强调一种不对称的依赖关系,高层次的心理因果关系依赖于低层次的微观物理因果关系,金在权认为一个突现实体的二元因果活动是元物理的。这样一来,高层次的因果效力没有任何增加,高层次的因果效力被低层次的因果效力所排斥。

O’Connor认为低层级的微观实体并不像随附性所描述的那样,通过独立于突现实体的因果活动来确认突现效果。这可以类比我们复杂的宇宙情况,每一个细胞可能都遵循更高层次结构的弱突现规则,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一个宏观对象,这个宏观对象的行为与规则所预测的情况有所不同。宏观对象的行为很显然不能完全通过最小的微观对象及其遵循的规则推出。

O’Connor非随附性因果关系强调对突现的融合解释,融合后的实体不是完全独立于微观实体的存在,它允许突现实体具有不受基础微观实体束缚的新的因果效力。宏观因果关系不再为微观因果关系所削弱,高层次的因果关系也就不再为低层次的因果关系所排斥。

3.3. 与现代科学相兼容

非构成式泛心论的另一优势就在于其能够与科学兼容,除了理论自身融贯性的保持,与科学兼容是很多泛心论者希望做到的,比如科尔曼(S. Colrman)认为一种好的解释心灵的理论,应该努力做到两点[5] 251,一点是用有关心理和认知的术语构建解释心灵的理论,这是这种理论要解决的内部问题;另一点则是这种理论最好与现有的科学理论相兼容,这就是这种理论要解决的“桥接问题(Bridging Problems)”。

非构成式泛心论除了对心灵作以合理的解释,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心理因果问题,还与现代科学兼容。我们可以举出两个相关的科学例子,第一个则是现代神经科学中对神经系统进行数学模拟的例子,这表明宏观层面是可以取代微观层面的,由此,宏观对象具有因果独立性,这种独立的因果效力绝对不仅仅是底层微观对象的总和,微观层面的因果关系不能排斥宏观层面的因果关系;第二个例子则是量子力学的例子,量子力学认为是量子纠缠产生了动力,当原子产生纠缠时,原子整体的构型发生了变化,由此产生了新的因果效应,原子产生了不同于定律所规定的行为,这种因果效应是一种由纠缠的涌现性质而产生的向下因果关系,是与量子固有的物理定律不相冲突的。非构成式泛心论与现代科学相兼容的局面也是当代哲学家与科学家希望看到的。

虽然一些研究者对上述与非构成式泛心论相兼容以为其予以支持的科学例子提出了这些科学理论并不成熟、充分的质疑,他们认为像量子力学、神经科学本身发展至今还有许多方面并不成熟,其本身的很多理论也难以完全确证,具有不确定性。但是G. Brüntrup为我们指出了一个具有与强突现理论能更好兼容的可能的科学领域,即波函数,他认为波函数就有希望成为证明突现论合理性的起点。

4. 应对与强突现论能否顺利结合的争议

总体而言,非构成式泛心论的确相较于传统二元论、构成式泛心论以及突现式二元论更有资源解决因果排斥问题,有希望为心理因果关系提供一种合理的解释,解决心理因果问题。但是非构成式泛心论也存在泛心论与强突现论能否顺利结合的争议。

非构成式泛心论对突现论的选择对非构成式泛心论在因果问题上的解释效力至关重要。金在权和O’Connor的强突现论虽然在组合问题的解决上展现出了优势,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微观因果与宏观因果的排斥,但是二者都并非站在泛心论立场的理论,G.Brüntrup也指出,如果非构成式泛心论采取了O’Connor的非随附性因果关系理论,似乎有塌向突现二元论的风险。

正如前文所述,金在权等哲学家一早就放弃了二元论,即使二元论具有使我们不必将自然界的最低层次努力归为不可观察的基质(Quiddities)或微观现象的内在性质的优势,这使得我们既没有陷入中性一元论那种不可知困境的风险,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基础层次的因果效力对于高层次的因果效力的排斥的问题,但是接受二元论付出的代价依旧令我们难以接受。

接受突现式二元论的代价就在于我们又要重新处理二元论带来的两个重要问题,即终极载体问题和现象如何从非现象中产生的问题,即终极载体是心灵还是物质的疑问,以及二元论无法解释微观物理实体是如何突现出一个全新的具有经验意识的物理实体的问题,其成立的情况是一种超强涌现(Superstrong Emergence) [5] (p. 69),这种强突现论也会出现抹杀规律的问题。这也显示出非构成式泛心论相较于突现二元论的优势所在,非构成式泛心论有资源回应突现二元论难以解决的两个问题。

G. Brüntrup也为非构成式泛心论不会成为突现二元论予以辩护,他指出非构成式泛心论和突现二元论还是存在着明显区别的。在他看来,非构成式泛心论能够在摆脱微观决定论的束缚的同时,对微观物理实体与突现实体的关系作出一种融合解释,此时的微观物理实体与突现实体之间不再是互不关联的相互独立关系,而是存在一种“连续性”,但这种连续性又不会阻止突现的意识经验以及新产生的因果关系。这样一来,超容问题不会出现的同时,低层次因果效力也不会对高层次因果效力进行排斥。

虽然G. Brüntrup用融合解释来说明泛心论不需要避免强突现论,两者并不冲突,非构成式泛心论的解释效力还在提升。但是也有如斯蒂芬(A. Stephan)等人持相反态度,认为泛心论接受强突现论所付出的代价比起其“微不足道”的成就实在太大了[5] (p. 347)。

笔者认为,想要实现强突现论与泛心论的顺利结合,强突现理论的成熟对非构成式泛心论的解释效力的提高至关重要,强突现论被接受所要付出的代价令人难以接受,也是因为强突现论目前具有理论仍不成熟的风险,其面临着两点有待突破的困难:

其一,在目前为止,我们对强突现论没有一个明确其界限的定义,仅能对强突现论本身作以理解,无法确定强突现论能容纳几种形式,强突现论还在被哲学家们不断赋予新的内涵,由此,对强突现论与泛心论相结合的评价具有很强的时效性,需要及时更新,难以产生较为稳定确定的判断;其二,支持整体突现论的思想实验,如杰克逊(F·Jackson)的知识论证的思想实验、查尔默斯(D. J. Chalmers)的怪人论证的思想实验以及塞尔(J. R. Searle)的中文屋论证的思想实验,都面临着循环论证的问题。其要达到的结论已经隐晦地蕴含于前提中,这大大削弱了思想实验的说服力[8]

唯有强突现理论自身发展成熟,强突现论与泛心论的顺利结合才得以可能,非构成式泛心论自身更为融贯,其解释效力也能进一步提升。但是就目前而言,从非构成式泛心论对于因果排斥两层问题的回应,以及与科学的兼容程度来看,非构成式泛心论还是有一定资源来解决心理因果问题的,它让我们看到了心理因果问题解决的希望,值得我们重视并认真对待。

NOTES

1对物理主义一元论有兴趣的读者可阅读R·Place的论文“Is Consciousness a Brain Process?”以及D. Davidson的论文“Mental Events”等.

2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金在权在“The Many Problems of Mental Causation”中对戴维森的物理主义反常一元论的批判,金在权对戴维森的“随附性”理论完全否定心理现象以及将心理现象视为一种物理现象的反常,认为心理现象归根到底完全等同于物理现象的反常一元论立场,持批判态度。金在权自己的“随附性”理论虽然有“还原”与“非还原”的争议,但他本人是明确反对还原论的,其在支持“随附性”理论阶段的立场也是不同于功能主义的,金在权在放弃了“随附性”理论后,在他的理论后期才转向功能主义立场。但金在权对物理主义反常一元论的批评并非本文讨论的重点,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详细阅读Philosophy of mind这本书的第172页以及174页。

3此处原文为笔者自译,英文原文如下:“Supervenience construed as an asymmetrical dependency of the higher level on the lower ones seems to preclude any real causal efficacy on the part of the higher level”,参见[5],p. 65.

4此句完整英文原文如下:“This section will sketch the most general metaphysical claims of panpsychists and attempt to differentiate panpsychism from the more general intuitions of Russellian monism”,参见[5],p. 49.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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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勒内·笛卡尔. 第一哲学沉思录[M]. 庞景仁,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86: 24.
[3] 勒内·笛卡尔.论灵魂的激情[M]. 贾江鸿,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6: 21.
[4] Kim, J. (1984) Concepts of Supervenience. Philosophy and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 45, 153-176.
https://doi.org/10.2307/2107423
[5] Brüntrup, G. and Jaskolla, L. (2016) Panpsychism: Ontemporary Perspective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48-347.
[6] 董达, 陈巍. 思辨与人类经验——怀特海过程哲学的意识观[J].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2: 102-108.
[7] William, J. (1980) The Principles of Philosophy. Henry Ho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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