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在戏曲中的作用——以《破幽梦孤雁汉宫秋》《江州司马青衫泪》为例
The Role of Props in Opera—Taking “Breaking a Troubling Dream: A Lone Goose in Autumn over the Palaces of Han” and “The Overseer of Jiangzhou: Tears on the Blue Gown” as Examples
DOI: 10.12677/cnc.2024.125150, PDF, HTML, XML,   
作者: 张晨润:新疆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关键词: 道具戏曲作用Props Opera Function
摘要: 在《破幽梦孤雁汉宫秋》《江州司马青衫泪》中,通过琵琶、美人图和求救信这些道具的运用推动了剧情的发展,燃起戏剧的矛盾冲突。并且这些道具的运用,在剧本的结构中起到转折性的枢纽作用,实现了剧情的“发现”和“突转”。在《破幽梦孤雁汉宫秋》《江州司马青衫泪》中,这三种道具的运用对后世戏曲的创作也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Abstract: In “Breaking a Troubling Dream: A Lone Goose in Autumn over the Palaces of Han” and “The Overseer of Jiangzhou: Tears on the Blue Gown”, the use of props such as pipa, beauty pictures and distress letters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lot and ignited the contradictions and conflicts of the drama. And the use of these props plays a pivotal role in the structure of the script, realizing the “discovery” and “sudden turn” of the plot. The use of these three props in “Breaking a Troubling Dream: A Lone Goose in Autumn over the Palaces of Han” and “The Overseer of Jiangzhou: Tears on the Blue Gown” also has a certain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creation of later operas.
文章引用:张晨润. 道具在戏曲中的作用——以《破幽梦孤雁汉宫秋》《江州司马青衫泪》为例[J]. 国学, 2024, 12(5): 988-992. https://doi.org/10.12677/cnc.2024.125150

1. 引言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中提到:“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1], p. 1)“元之曲”包括杂剧和散曲两种,元杂剧,又称北杂剧,是元代用北曲演唱的传统戏曲形式。形成于宋代,繁盛于元大德年间。道具也称“砌末”或“切末”,是戏曲剧本或舞台表演中,因写人、叙事、状景而设计的大小物品的总称([2], p. 1)。周贻白先生在《中国剧场史》中以“或不下于一个备数的演员”的评价来突出道具的重要地位([3], p. 54),因此道具对戏曲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对于元杂剧的道具研究,前辈学者研究成果多集中于道具在戏曲中源流、发展、艺术功能以及去分析一些特殊道具的使用,如《论戏曲道具的艺术功能》[4]和《道具在中外戏曲中的运用》[5]等都是从宏观上论述道具的艺术功用,还有围绕一些特殊道具所进行的研究分析,像《弦上说相思——谈谈中国古代戏曲的以琴传情》[6]主要以琴为例,说明琴这一特殊道具为才子佳人爱情所创造的契机。但是道具对元杂剧情节的发展、戏曲结构中都起着重要作用,因此本文以马致远的两部杂剧为例,分析道具在戏曲中的作用。

马致远的《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与《江州司马青衫泪》这两部杂剧都体现着马致远个人艺术特色的典型性,也是其在有关宫廷及妇女生活题材方面创作比较突出的两部作品。《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与《江州司马青衫泪》这两部作品,在人物形象、艺术结构、艺术特色等方面取得的成果较多,但是在这两部作品中道具都在其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目前对这两部作品中道具的研究成果是较少的。对《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与《江州司马青衫泪》两部作品中的道具进行研究分析,研究这些道具的运用特色,可以为这两部作品的研究增添新的内容,提供一种新的视角,丰富马致远杂剧的研究内容。

2. 剧中所出现的道具

道具往往是元杂剧的结构中较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在《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与《江州司马青衫泪》这两部杂剧中,道具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对这两部作品道具的研究,首先是对道具进行简单罗列。

求救信:《江州司马青衫泪》中兴奴思念白居易,身为妓女但对白居易忠贞不渝,于是鸿母李氏和缥客设计伪造白居易将死的书信给裴兴奴,并且让人假扮成白居易的家奴,向兴奴撒谎白居易已经死亡的消息。

美人图:在《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中毛延寿将美人图点破,使得王昭君进入冷宫,后来毛延寿又将美人图献给番国,怂恿呼韩邪索要昭君。

琵琶:《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中王昭君在冷宫弹琵琶解闷,刚好被前来巡宫的汉元帝听见琵琶声,于是汉元帝前往寻找琵琶声,因而发现美貌的昭君。《江州司马青衫泪》中白居易忽闻乐声“好似裴兴奴指拨”,遂与兴奴相见叙离别之苦。

3. 道具的作用——男女主人公相遇相认的牵引

《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与《江州司马青衫泪》这两部作品,都是马致远在前代故事基础上进行的再度创作。

《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以四折一楔子的形式,对正史中昭君和亲事件进行了创造性演绎,重点讲述了汉元帝与昭君之间矢志不渝的爱情悲剧,批判了毛延寿等朝中奸佞的阴险弄权。

《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主要故事内容是:汉元帝在民间选美,王昭君因为不肯贿赂毛延寿,因而被毛延寿点破美人图,进入冷宫。汉元帝在深夜巡宫,偶然听见琵琶声,前去寻找,发现貌美的王昭君,之后便封昭君为明妃,并且要将毛延寿斩首。毛延寿逃到匈奴,将王昭君画像献给呼韩邪单于,单于向汉元帝索要昭君。当时由于汉番之间国力的悬殊,汉朝文武的胆小怯懦,王昭君前去和亲,但昭君难舍故国,在汉番交界处王昭君投江自尽。

在历代文人笔下,王昭君总是和琵琶相伴相随。在《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也不例外,琵琶作为道具,是促使汉元帝和王昭君相遇的牵引。《破幽梦孤雁汉宫秋》的时代背景是汉番两族矛盾日益激化时。汉元帝与王昭君的爱情,在第一折中写到:“不想使臣毛延寿问妾身索要金银,不曾与他,将妾影图点破,不曾得见君王,现今退居永巷。妾身在家颇通丝竹,弹得几曲琵琶。当此夜深孤闷之时,我试理一曲消遣咱。(做弹科) (驾引内官提灯上云)某汉元帝。自从刷选室女入宫,多有不曾宠幸,煞是怨望咱。今日万几稍暇,不免巡宫走一遭,看那个有缘的得遇朕躬也呵。……[混江龙]料必他珠帘不挂,望昭阳一步一天涯。疑了些无风竹影,恨了些有月窗纱。他每见弦管声中寻玉辇,恰便似斗牛星畔盼浮槎。(旦做弹科) (驾云)是那里弹的琵响?(内官云)是。(正末唱)是谁人偷弹一曲,写出嗟呀?(内官云)快报去接驾。(驾云)不要。(唱)莫便要忙传圣旨报与他家,我则怕乍蒙恩把不定心儿怕,惊起宫槐宿鸟、庭树栖鸦。”([7], pp. 1691-1692)因王昭君的画像被毛延寿点破,居住在永巷,汉元帝巡宫听见琵琶声,初遇昭君便被她的美貌所动,陶醉在爱情的甜蜜之中。

王昭君善弹琵琶,被毛延寿玷污画像后进入冷宫,又因琵琶和汉元帝相识相爱。故事在道具琵琶的推动下,使男女主人公相遇,琵琶是促使汉元帝和王昭君相遇的牵引。

《江州司马青衫泪》是一部悲喜剧,它与《琵琶行》的创作精神完全不同。《江州司马青衫泪》的全剧讲述了白居易与长安名妓裴兴奴的爱情故事。两人相恋后,白居易要左迁江州任司马,两人就此别过。之后白居易被贬,江西茶商贪图裴兴奴美貌,遂与鸨母密谋谎言白居易已不在人世了,两人联合将兴奴欺骗,许给刘一郎。之后偶然一天,白居易在江上听闻阵阵琵琶声,闻声而寻,发现竟是失散已久的裴兴奴。裴兴奴便趁刘一郎熟睡之机前去寻白居易,有情人终成眷属。因此,便有了“白居易任赴旧职,裴夫人共享荣光,老虔婆决杖六十,刘一郎流窜遐方。”([7], p. 1692)如此大团圆的结局。

在第一折中就提到:“(老旦扮卜儿上,云)老身姓李,是这教坊司裴五之妻。夫主亡化已过,止生下一个女儿,叫做兴奴。生得颜色出众,聪明过人,吹弹歌舞,诗词书算,无所不通。自小时曾拜曹善才为师,学得一手琵琶。官员子弟闻名都来吃酒。”([7], p. 1536)正是因为裴兴奴弹得一手好琵琶,名声远扬,吸引了白居易前来教坊,这里的琵琶也是男女主人公相遇的牵引。

白居易和裴兴奴的再次相认,也是借助了琵琶这一道具来完成。在《江州司马青衫泪》第三折中:“(白乐天同元微之上,云)来到这舟中,一江明月,万顷苍波,秋光可人。微之,咱慢慢的饮几杯。(做听科) (元微之云)那里琵琶响?(左右云)是那对过客船上有人弹的琵琶哩。(白乐天云)左右,你将船近些。(做移船科) (白乐天云)这琵不是野调,好似裴兴奴指拨。(元微之云)左右的,你去着他过来弹一曲,怕做什么?(左右见旦科,云)小娘子,那边船上两位老爹教请一见。(正旦云)我就去。(做见白乐天,认科)。”([7], pp. 1522-1523)裴兴奴在船上因想起白居易,而伤悲所以借琵琶来抒发自己的忧愁与对白居易的思念。正好白居易听到乐声“好似裴兴奴指拨”,然后白居易让人前去请弹琵琶之人过来,之后过船相见发现是兴奴,两人相认各叙离别衷肠,在这里的琵琶乐是他们相认的牵引。

从琵琶的使用上,我们可以看出琵琶这两部中都是作为男女主人公相遇相认的牵引,正是由于这一道具的使用,使得男女主人公的相遇相认合理,更好地为下边的剧情铺垫。

4. 道具的作用——男女主人公爱情的转折

在《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中王昭君因为不肯将金银给毛延寿贿赂他,于是毛延寿点破美人图,王昭君进入永巷。后来毛延寿出逃,将美人图献给番国怂恿呼韩邪索要昭君。《破幽梦孤雁汉宫秋》第二折:“(毛延寿云)某是汉朝中大夫毛延寿。有我汉朝西宫阁下美人王昭君,生得绝色。前者大王遣使求公主时,那昭君情愿请行,汉主舍不的,不肯放来。某再三苦谏,说:‘岂可重女色,失两国之好?’汉主倒要杀我。某因此带了这美人图,献与大王。可遣使按图索要,必然得了也。这就是图样。(进上,看科) (番王云)世间那有如此女人!若得他做阏氏,我愿足矣。如今就差一番官,率领部从,写书与汉天子,求索王昭君与俺和亲。若不肯与,不日南侵,江山难保。就壁厢引控甲士,随地打猎,延入塞内,侦候动静,多少是好!”([7], p. 1696)毛延寿将美人图给呼韩邪,呼韩邪见昭君貌美,向汉元帝索要昭君,使汉元帝和王昭君的爱情进入悲剧,并使得剧情发生突如其来的转折。美人图给呼韩邪,呼韩邪索要昭君,使得汉元帝与王昭君的爱情不仅仅是皇帝与后妃之间,更牵扯到了国家。美人图这一道具的出现,是汉元帝与王昭君帝妃之间的美好爱情向爱情悲剧的转折。

在《江州司马青衫泪》中裴兴奴思念白居易,不肯异志。于是鸨母李氏和刘一郎设计让人假扮成白居易的家奴,伪造一封白居易将死的书信,谎报白居易已经死去的信息,诓骗裴兴奴。《江州司马青衫泪》第二折:“(丑扮寄书人上,云)小人是江州一个皂隶。俺白司马老爹在任,偶感病症,写了这一封书,教我送与教坊司裴兴奴家。写下书,俺司马相公就死了。小人不免稍与他去。走了半月,方到京师。问人说,这里是他家,不免进去。(做见卜儿科,云)老人家作揖。(卜儿云)大哥是那里来的?(丑云)我是江州白司马老爹差来下书的。(卜儿云)你老爹好么?(丑云)俺老爹打发了书,就死了也。(卜儿云)谁这等说?拿书来我看。(丑呈书科) (卜儿云)孩儿你看。(正旦接书念云)寓江州知末白居易,书奉裴小娘子:向在宅上扰聒,自别来魂驰梦想,此心无时刻得离左右也。满望北归,以偿旧约,不料偶感时疾,医药不效,死在旦夕。专人走告,勿以死者为念。别结良姻,以图永久。临楮不胜哽咽,伏冀情亮(旦悲科,云)兀的不痛杀我也!杀我也!(卜儿云)孩儿:白侍郎已死了,夫人也做不得了,再不必说。你如今可嫁刘员外去罢。(净云)小子可等着了。(丑云)小人去罢。(正日云)吃了饭去。(丑云)不必了。”([7], p. 1517)这封伪造白居易已死的书信使得裴兴奴心灰意冷,嫁给刘一郎,这封书信让裴兴奴的人生发生重大变化,同时也是剧情发生重要转折的重要物件。

美人图和求救信这两种道具,在《破幽梦孤雁汉宫秋》和《江州司马青衫泪》中起到使剧情逆“转”的作用,王昭君和裴兴奴两位女性由于这两种道具,使她们爱情急剧变化,四位男女主人公的命运由此改变。

如果借用亚里士多德《诗学》中的概念,道具“琵琶”在这两部剧中都是起到了“发现”的作用,男女主人公的相遇相认都是通过琵琶,而“伪造信”和“美人图”分别制造了剧情的“突转”,这两种道具的出现使得故事突然开始转折,由之前美好的爱情向着悲剧的方向转换。《破幽梦孤雁汉宫秋》和《江州司马青衫泪》由于都是关于爱情故事,所以道具的使用是和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息息相关的,她们的爱情相遇相认由道具牵引,她们爱情的变化也与道具有关。所以道具在杂剧中的作用是不能忽视的。

5. 结语

马致远元杂剧中道具的作用,目前学界涉及较少,以《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与《江州司马青衫泪》这两部元杂剧为例去分析马致远杂剧中道具的作用,可以发现,马致远对于道具使用的思路是很清晰明了的,他有意识地去用道具推动剧情的发展,来将戏剧的矛盾冲突点燃。道具的使用在剧本结构中起到转折性的枢纽作用,实现了剧情的“发现”和“突转”。对《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与《江州司马青衫泪》两部作品中的道具进行研究分析,并研究这些道具的运用特色,可以为这两部作品的研究提供一种新的视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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