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近年来，我国基层民主建设在理论与实践的不断丰富中得到持续健康发展。据《民政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22年)》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底，全国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共计有60.7万个，其中村委会48.9万个，这一年里共有4.8万个村委会完成选举，村委会在基层民主的发展建设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据《第七次人口普查公报》数据显示，我国目前居住在农村的老年人口达1.21亿人，占农村人口的23.81%，农村老年居住人口体量庞大，其选举权利的实现就更应该被重点关注，民主选举作为一项与人们息息相关的权利是格外重要的。目前在我国，村民选举权利的实现，大多以投票的形式体现，村委换届选举是老年群体行使自身权利的重要平台与场所，对整个乡村民主政治建设与个人权利的实现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因此，文章以西北X村村委换届选举为例，从政治效能感视角切入，探究老年群体在村委换届选举中的参与积极性问题，从而更好地促进老年群体民主权利的实现，推动基层民主建设。
2. 西北X村村委换届选举的调查分析
2.1. 选举概述
西北X村位于陕西北部，属于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距离镇政府空间直线距离5公里，该村常居人口共有80户500余人，全村居民大部分居住于山坡或者谷沟中，居住在自家修建的窑洞之中，相对比较分散。西北X村是一个山区一般村，90%的村民主要从事农业生产，种植红枣、小麦等，蔬菜、瓜果基本可以实现自给自足，人均年收入在3万左右。村内并无旅游地、民宿、大型工厂等。常居人口年龄主要集中在50~85岁之间，以老人、妇女、儿童为主，大量的中青年人选择在外就学、务工，农村的空巢化现象严重，老年群体成为村委换届选举中的主要投票人。
2021年12月，按照乡政府的统一安排部署，西北X村按要求成立了以村支书为组长的村委换届选举工作小组，主要来负责换届选举工作的统一组织、部署与协调，与此同时，乡政府也安排了专员进行驻村指导工作，结合村里的具体情况制定相应的指导方案。工作小组通过各种渠道和形式将选举政策内容准确地传达给村民，引导村民树立正确的选举观念，同时收集村民关于选举的意见，经过多番修改与讨论，制定了此次村委换届选举的流程。
在此次村委换届选举工作中，乡政府指导村庄依法制定选举办法，严格把控选举流程，规范换届选举流程，确保了选举的公平、公开、公正，同时提前摸排候选村干部的基本情况，罗列出了可能影响选举的各种不利因素。
2.2. 选举情况调查
笔者亲身参与到了西北X村村委换届选举大会，实地感受观察选举每个阶段出现的情况，与村民、村干部候选人、上届村委会成员都进行了访谈沟通，对该村的村委换届选举情况基本掌握，通过问卷和访谈的方式对此次换届选举中老年群体参与积极性进行调查。
2.3. 选举流程
2.3.1. 成立选举委员会
成立选举委员会是每个村开展村委换届选举工作的第一步，选委会将会负责此次选举工作的整体安排与执行，选举委员会的成员由村民选举产生，通常成员人数应在5至9人，其中必须需要包含1名女性。鉴于西北X村的村民总数低于1000人，按照选举办法规定，选委会成员最终是由5人组成，设主任1名，委员4名，其中包含1名女性。选委会的选举工作由乡镇指导组召集主持，为更好地发挥党的领导作用，此次选委会主任最终是由上届村支书兼任，选委会其他成员由村民大会选举产生，共选出4人。
2.3.2. 选民确认与登记
选民的确认与登记是村委换届选举工作的第二步，在选民登记阶段，西北X村以村民小组为单位填写了选民登记表，选举委员会负责审查此次选举的选民资格，确保选民资格无误后，将选民名单于选举前的20天公布在村公告栏中。在正式选举开始前，选委会会根据选民名单发放选民证，选民证将会作为选民投票的凭证，经过最终公示确认，西北X村本次村委换届选举具有选民资格的村民498人。
2.3.3. 预选与提名候选人
本次选举采用了选民“一人一票”的方式来提名候选人，实行差额选举，在提名候选人数多于规定人数时，选委会负责召开村民会议，以无记名投票、公开计票的方式进行预选，按票数多少确定正式候选人，确定正式候选人后，在选举前的5天以得票数多少的顺序公示于村公告栏中，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对名单进行修改。
预选与候选人的产生，属于村委换届正式选举的预热阶段，正如歌唱比赛的海选，通过海选才能拿到正式比赛的入场券，笔者通过观察发现，在这个阶段，有意向竞选村委会干部的人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他们会前往村中的各家进行游说，利用各种方式来宣传自己的主张与想法。
2.3.4. 正式选举与结果确认
正式选举前，选举委员会在选举日的5天前公布了正式选举的具体时间、地点与方式，由于西北X村人口较少，因而此次选举并未采用流动票箱，村民凭借发放的选民证可以参与到正式选举投票，选举采用无记名投票方式，考虑到村民的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本次选举大会特别设立了代填处，对于那些不能自己完成选票填写的选民，可以委托其他选民在代填处代写，但需选民亲自将选票投入票箱方可视为完成投票。
投票完成后，进入到公开计票环节，由监票人、计票人将票箱公开放置于会场，当众开箱，公开核验票数、唱票、计票，并做好投票记录，在选举委员会确认本次选举结果真实有效后，当场公布本次的选举结果，并将选举结果张贴于村公告栏。
3. 研究设计
3.1. 问卷设计
根据Campbell提出的政治效能感理论，政治效能感分为内部政治效能感、外部政治效能感。为更加深入研究西北X村村委换届选举中老年群体的参与积极性，文章在构建指标体系后进行问卷设计，调查问卷共包括两个部分，政治效能感测量与受访者基本信息。政治效能感测量参考美国杜克大学史天健教授的设定[1]，结合村委换届选举这一事件的特性，政治效能感具体测量题项如表1所示，基本信息部分下设八个二级指标，主要有居住时长、性别、年龄、政治面貌、职业、受教育程度、月收入、家庭人数。访谈问卷以“事前–事中–事后”为主要框架，即选举前、选举中、选举后三个方面，共设计7个问题。
Table 1. Measurement items of political efficacy among the elderly group
表1. 老年群体政治效能感测量题项
项目简称 |
测量题项 |
a |
我对我们村里的公共事务非常了解 |
b |
我非常清楚我所在村的村委换届选举的运作程序和机制 |
c |
我对参与竞选村干部的人员非常了解 |
d |
整体来说，在村委换届过程中村委会重视我的想法 |
e |
总的来说，我们的村干部非常重视我的意见 |
f |
村委会在做各项决定的时候会考虑我们的感受 |
3.2. 调研设计
3.2.1. 数据采集
调查问卷共收集到178份，剔除8份问卷未完成问卷，剔除13份所有选项一致的规律性问卷，共使用157份有效问卷进行后续分析，有效率为88.2%。
3.2.2. 样本分析
在回收的有效样本中，可以直观地发现男女受访者基本持平。本次调查受访者以60岁及以上群体为主，在受访者学历方面，67.5%的受访者学历在初中及以下，基本符合当前农村居住人口的普遍学历预期，高中文化水平的比率为26.1%，专科占3.2%，本科占3.2%。受访者的家庭人数集中在3至4人，代际人数主要是4代。在月平均收入中，占比最多的为0~4000元，共占比92.3%，6000元以上占比最少，为4.5%。主要包括养老金、子女赡养、自己种植果蔬等其他经济作物的收入。
3.3. 调查结果及分析
3.2.1. 主成分分析
文章测量的村委换届选举中老年群体政治效能感主要通过对问卷中6个项目因子分析获得，如表2所示。这6个项目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856，信度较高，适合做主成分分析，共提取两个公因子，将其依次命名为“内部政治效能感因子”与“外部政治效能感因子”。通过表3可以看出，因子分析得到的变量结构与政治效能感的理论结构非常吻合。
为了对村委换届选举中老年群体政治效能感的整体状况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文章参照刘伟运用公式将两个因子转换为1到100之间的指数方法[2]，将内部政治效能感因子与外部政治效能感因子转换为1~100的指数。
Table 2. The component score coefficient matrix
表2. 成分得分系数矩阵
项目 |
内部政治效能感因子 |
外部政治效能感因子 |
公因子方差 |
a |
0.879 |
0.236 |
0.828 |
b |
0.863 |
0.222 |
0.794 |
c |
0.840 |
0.211 |
0.751 |
d |
0.170 |
0.790 |
0.803 |
e |
0.156 |
0.875 |
0.653 |
f |
0.435 |
0.784 |
0.789 |
a. 提取了2个成分。
公式：转换后的因子值 = (因子值 + B)*A。
A = 99/(因子最大值 − 因子最小值)。
B = (1/A) − 因子最小值。
Table 3. The converted factor values
表3. 转换后的因子值
因子 |
A |
B |
转换后的因子值 |
内部政治效能感因子 |
139.6332863 |
−0.162838384 |
55.06135402 |
外部政治效能感因子 |
149.0963855 |
0.006707071 |
47.02108434 |
通过公式的运用计算可得表3，通过表中数据可以看出老年群体内部政治效能感值稍高于外部政治效能感(前者为55.06分，后者为47.02分)，但总体来说，西北X村村委换届选举中的老年群体政治效能感还是偏低，内部政治效能感指数略高于半数，外部政治效能感未超过一半。
3.2.2. 内部政治效能感分析
政治效能感分为内部政治效能感与外部政治效能感两个方面，其中内部政治效能感是个体对于自己参与政治事务是否可以产生影响，内部政治效能感越高，则参与积极性越高。在157份有效调查样本中，76.4%的受访者认为自己对村中的公共事务非常了解，这是由于文章的调查对象是生活在刘家山村的村民，大家对于村中事务都或多或少参与过，他们在日常生活的交谈与来往中都会不经意间了解到村中发展的一些事务，进而参与其中。75.8%的受访者对村里村委换届选举的运作流程与机制非常熟悉，62.4%的老年群体对参与竞选村干部的人员非常了解，这说明老年群体在这一方面的政治效能感是得到基本实现的。
3.2.3. 外部政治效能感分析
外部政治效能感是指个人相信政府对于个人的政治行为有反馈的感觉，在157份调查样本中，同意程度由高到低分别是：f (24.8%) > d (22.3%) > e (21%)，通过和老年群体的谈话中发现，西部X村并未设立村委会意见箱，进一步表明老年群体的“反馈”通道是堵塞的。与此同时，在“村委会做决定考虑村民感受、重视村民意见”两项题目中，均有75%以上的老年群体认为并没有考虑到他们的意见，这也符合目前我国农村村委会换届选举中的常态，老年群体更多的只是被充当“工具人”，村委会换届选举这一项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事件缺乏更深层次的含义与地位。
显而易见，在西部X村村委换届选举中，老年群体的外部政治效能感实现是偏低的，如何提高老年群体的参与外部政治效能感也是我国基层民主政治发展的难题之一。
4. 存在问题
4.1. 老年群体充当“工具人”现象严重
基于调查问卷结果分析可以看出，在西部X村村委换届选举中，老年群体充当“工具人”现象严重，大部分老年群体觉得选举与自己的关联不大，选来选去还是那么几个人，选举跟着亲戚选。
民主选举这样一项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活动，选举主体缺乏参与感，主体政治效能感就无法得到满足，参与满足感无法实现，在线下访谈中发现，西部X村的管理建设也存在巨大漏洞，村委会设置在村的最深处，老年群体前往村委会大约需要步行30分钟，与此同时，在村庄文化与环境建设方面，村子还未设立基本环境卫生配置，如垃圾桶，老年群体也给村委会反映过这些问题，但村委会也只是多次口头答应，并未付诸实际行动，进一步导致政治效能感低下。
4.2. 老年群体主动参与度低
纵观西部X村的整个换届选举过程，大部分老年群体都参与其中，但存在的问题是参与选举的大部分老年群体持“随大流”的思想态度，缺乏主动参与意识。在笔者参与的西部X村村委会换届选举中，参选的很多老年群体是由竞选利益相关者多次催促后才到达投票地点进行投票，老年群体的主动参与度低。
笔者在对老年群体的走访了解中发现，大多数老年群体表示不会积极主动参与村委会选举，参与的主要意愿是乡政府安排和村干部催促，造成老年群体这种消极投票行为的缘由是大多数老年群体认为村委会选举与自身利益关系不大，该结论也与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调查咨询中心2017年对全国31个省份261个村庄开展的问卷调查结论基本吻合[3]。综上所述，除了竞选者和候选人的利益团体及少数关心选举的老年群体，大部分老年群体认为选举不重要且与自身利益关联较小，老年群体主动参与村委换届选举的积极性不足。
4.3. 老年群体参与外部积极性低
文章参考文献因子值转换指数的方法，将内部政治效能感因子与外部政治效能感因子转换为1~100的指数进行分析后发现，外部政治效能感指数低于内部政治效能感，在对老年群体参与外部效能感进行分析时发现，西部X村未设置村委会意见箱，老年群体的“反馈”通道堵塞，如果老年群体对换届选举存有意见或分歧，无法得到及时解决，这就会进一步挫伤其参与积极性，外部政治效能感的实现更多是政府给予老年群体，老年群体内部政治效能感得到基本满足时，就需要政府来进一步满足其外部政治效能感，老年群体的政治效能感得到满足，那么其参与积极性就会显著提升。
5. 对策建议
5.1. 赋予选举内涵，引导建立正确选举价值观
基层政府在选举开始前，可以在村内对相关选举政策进行普及，让老年群体了解目前的村民自治政策，了解选举的神圣政治意义与内涵，同时还可以举办竞选人答辩大会，鼓励竞选者向老年群体展示自己的竞选理念与竞选承诺，让老年群体不再充当选举“工具人”，而是真切地将自己与选举连接在一起，真正地参与到这一项整治活动中，把票投给真正可以带领全村发财致富的候选人。
同时基层政府还可以把全国村干部带领全村发家致富的案例在村里广泛宣传，让老年群体明白村委换届选举出来的村干部直接关系着村庄的未来发展，关系着他们的“钱袋子”，是与村庄未来发展密不可分的。让他们真正意识到自己就是农村的主人，是民主选举的主体，珍惜投票这一重要的政治权利，从而提高参与积极性，鼓励他们主动参与到村委换届选举的工作中来。
5.2. 畅通沟通渠道，完善基础政府评估体系
沟通是解决问题与矛盾的关键方法，在文章的分析研究中发现，西部X村的老年群体与政府间的沟通渠道是堵塞的，老年群体对换届选举的意见与想法很难传达给村委会及乡政府，这就导致老年群体与基层政府各干各的，互不理解。面对这种情况，基层政府可以每月前往老年群体家中调研，以一种低调的方式，无需提前通知村干部，这样既可以有效地与老年群体之间建立沟通渠道，还可以更好地推动基层民主的建设发展。
大数据时代的到来，基层政府更应顺应时代发展，以乡镇为单位，开发APP或小程序，在村委换届选举前后，及时发布候选人相关信息，老年群体可以通过线上投票的方式参与村委换届选举，在选举结束后，发布选举过程满意度调查，进一步完善基层政府评估体系，增强其政治效能感。
5.3. 健全监督反馈机制，增强政治效能感
村委换届选举是村民自治的重要体现，是村民民主权利的重要实现方式。村民自治制度实施的成功与否，将会直接关系到乡村振兴战略能否有效实现。目前在我国的村委换届选举中，依旧存在有民主监督实现方式薄弱的问题，这就需要政府部门健全完善监督反馈机制，让老年群体有渠道和场所对政府的行为进行监督。
在村委换届选举中，除选举委员会之外，还可以成立专门的选举监督委员会，细化监督职责，加大对违规竞选行为的监督，更好地实现民主监督，让老年群体的意愿在村委换届选举中得到有效的体现，让老年群体敢选、敢说，重视老年群体的意见想法，对老年群体反映的问题及时解决处理，不堆积村务，有问必答，有题必解。
6. 结语
对村委换届选举进行研究是乡村民主政治学术领域研究的重要内容，村委换届选举作为老年群体行使自身民主权利的重要平台与场所，在政治效能感视角下，老年群体参与村委换届选举中存在的问题是多方面的，主要包括存在充当“工具人”现象严重、主动参与度低、参与外部积极性低等，可以从赋予选举内涵、畅通沟通渠道，完善基础政府评估体系、健全监督反馈机制等方面增强老年群体的参与积极性，实现其自我效能感的提升，促进老年群体民主权利的实现，最终推动基层民主建设的强有力运转。只有通过提升老年群体的内外部政治效能感，才能真正实现老年群体的权利实现与参与积极性的提升。
附 录
村委换届选举中老年群体参与情况访谈提纲
1、请问您是否积极主动的参与了村里的村委换届选举？
2、您为什么会(不)愿意积极主动的参加换届选举？
3、村委换届选举有您的宗族亲属参与竞选么？
4、在您宗族亲属参与竞选的情况下，您会把票投给谁？
5、在您宗族亲属参与竞选的情况下，但竞选的另一方更符合该职务时，您会把票投给您的宗族亲属么？
6、您如何评价村委换届选举的流程及结果？
7、作为选民，您认为在村委换届选举中您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您认为乡镇工作人员参与到换届选举中有必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