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1898年《马氏文通》的出版，创建了汉语语法学这一分支学科，也标志着中国现代语言学的成立。自《马氏文通》发行百年来，关于现代汉语语法的研究层出不穷，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已成为中国语言学中汉语汉字研究分支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国语言学界最热门、最前沿、起引领作用的研究领域。
纵观国内汉语研究历史，对语音、词汇、语法的研究始终处于核心地位，在CNKI数据库中以汉语语法为检索条件，设定学科限定为中国语言文字，可得到36,672条相关结果，再以汉语词汇、汉语语音为检索条件，分别得到31,573条与3357条结果，可知汉语语法与词汇是当前学术界研究的重点领域。
近年来，国内语法研究发展较快、变化较大，新的研究路径和解释工具应运而生，无论是语法研究的广度与深度，亦或研究的理论与方法，都有了较大的突破。基于此本文以2013~2023年间CNKI中国知网数据库中汉语语法研究的相关期刊为数据来源，剖析现代汉语研究的核心聚类，梳理当前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若干取向，揭示近十年来现代汉语语法发展的基本态势，为我国语法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可参考的建议。
2.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2.1. 数据来源
本文以中国知网(CNKI)为数据来源，以“语法”为篇名，检索时间设置为2013年1月1日至今，选择“中国语言文字”学科，经过检索，得到4855篇相关文献。筛选检索到的论文，剔除其中的“标准”“会议”“成果”等不相关论文，并进行整理去重，得到4596篇有效数据，以此为基础建立“现代汉语语法研究数据库”，汇集2013年至今汉语语法研究的学术成果。
2.2. 研究方法与工具
CiteSpace即引文空间，着眼于分析科学研究中蕴含的潜在知识，是在科学计量学、数据可视化背景下逐渐发展起来的引文可视化分析软件[1]，通过可视化的手段来呈现科学知识的规律与结构，将其分析得到的图形结果定义为“科学知识图谱”，在国内广泛应用于各学科研究热点与研究趋势的探测。
运用CiteSpace 6.2.R4 (64-bit)将其转换为可识别的信息，并对样本的时空分布信息进行提取，绘制出现代汉语语法领域研究年度发文量、关键词共现等可视化图谱，为分析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现状，挖掘学界汉语语法理念的更迭提供了数据基础。
3. 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数据分析与图谱解读
3.1. 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发文量年代分布统计
图1为2013年至今，CNKI中国知网数据库中汉语语法领域发文量的分布走势。由下图可知，数据覆盖的10年间，尽管存在波动起伏，发文量总体仍呈下降趋势，不同年份下降幅度存在差异。总体而言，2013~2015年发文量相对较多，趋于稳定；自2016年起，持续到2019年，发文量出现明显的下降趋势；2020年至今波动较小，进入平稳深化期。
Figure 1. Chronological distribution of grammatical research papers (2013~present)
图1. 语法研究论文年代分布(2013年~至今)
纵观历年的发展，我国现代汉语语法相关研究自2013年以来基本处于下降趋势。这主要出于三方面原因：一方面，学术界对汉语的理解日益深化，建立起了相对成熟的语法理论体系，研究重心从具体的语法现象逐渐转移到更加宏观的视角，即语言政策的研究等；另一方面，技术的进步使学者们开始运用新理论和新方法对汉语语法进行更加深入细致的研究，语法相关论文研究内容渐趋细化，当前国内语法研究体系已经基本成熟，待学者进一步研究的未知区域越来越少；最后，构式语法自上世纪80年代兴起并传入国内后，便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之一，发文量不断攀升，但在2016年后进入质疑与反思阶段，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近年语法领域的发文总量。
3.2. 现代汉语语法研究作者分布统计
作者合作共现体现了作者间的学术合作，在软件操作页面中选择Author (作者)作为Node Types (节点类型)，设置时间跨度为2013~2023年，时间切片长度为1，进行语法研究作者共现分析，联系节点数量为396个，连线数量46，网络密度0.0006，节点数明显大于连线数，说明我国语法研究领域作者合作整体趋于离散状态。图中的节点代表学者，节点大小与发文量成正比，数量越多，节点越大，节点间的连线代表学者间的联系。为了使图谱更加清晰，设定阈值为3，即图2中有文字标注的节点，均是发文量大于等于3篇的学者。
Figure 2. Visualisation graph of core authors of Chinese grammar research
图2. 汉语语法研究核心作者可视化图谱
对语法研究相关文献所有作者发表论文的数量进行统计，得到主要高产作者列表如下表1：
Table 1. List of highly produced authors of Chinese grammar research literature
表1. 汉语语法研究文献高产作者列表
序号 |
作者 |
数量 |
所属科研机构 |
1 |
冯胜利 |
15 |
北京语言大学 |
2 |
石毓智 |
14 |
新加坡国立大学 |
3 |
陆俭明 |
13 |
北京大学 |
4 |
文旭 |
12 |
西南大学 |
5 |
施春宏 |
12 |
北京语言大学 |
6 |
吴福祥 |
11 |
北京语言大学 |
7 |
杨德峰 |
11 |
北京大学 |
8 |
袁毓林 |
9 |
北京大学 |
9 |
林正军 |
9 |
北京外国语大学 |
10 |
刘丹青 |
8 |
深圳大学 |
11 |
宗守云 |
8 |
上海师范大学 |
12 |
王永娜 |
8 |
烟台大学 |
13 |
何伟 |
7 |
北京外国语大学 |
14 |
高航 |
7 |
上海师范大学 |
15 |
邓云华 |
7 |
湖南师范大学 |
在上表对高产作者发文量的统计中，多数作者发表语法相关的论文为独立创作，也有部分作者可以看出明显的团队特征。上表15位高产作者中，各有3位作者来自于高产科研机构北京语言大学与北京大学，占高产作者的20%，另各有2位来自于北京外国语大学与上海师范大学，占高产作者的13.3%。高产作者多来自于这四个科研机构的团队。对语法进行研究的科研力量多集中于北京地区。
从连线来看，作者间合作较疏，如石毓智与邓云华仅在2017年就汉语兼表原因和结果的语法标记问题[2]有过一次合作，冯胜利与同一机构的施春宏分别于2018年与2021年合作过两次。另存在一些小团体，形成较为稳定的合作关系，如陆俭明与马真合作完成了3篇语法领域论文，但合作密度相对较低，总体来说仍处于分散状态。
研究汉语语法相关问题的主要研究者包括冯胜利、石毓智、陆俭明等人，这几位学者或独立或与人合作，发表了13篇及以上与语法相关的文章。其中，现任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教授的冯胜利是语言文字学界的知名专家，其主要从语体语法视域研究语法现象，尤其关注韵律句法方面的理论构建，如以“语距”为原则确定语体单位，进而形成一套语体语法系统，不断探索语体语法的学科发展[3]；博士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的石毓智教授是汉语语法研究的代表人物，一直致力于语法理论领域的探讨，早期研究多集中于语法化与认知语法理论，近年则侧重于构式语法领域研究，如对构式“给 + VP”语法功能的分析[4]；来自北京大学的陆俭明老师是国际级语言大师，早期研究集中于汉语语法体系的理论构建，始终走在语法学界发展的前沿，从宏观角度对汉语语法研究的目的进行提炼升华，提出汉语语法应与“未来接轨”[5]。
3.3. 现代汉语语法研究重点机构分布
发文量是研究机构的研究水平的重要体现。在CiteSpace中选择Institution (机构)作为Node Types (节点类型)，时间切片设置为2年，可得到N = 320，E = 68的可视化图谱，其中N表示节点数目，即发文机构的数量，E代表连线数量，即研究机构间的合作关系。
由图3可知，在发文机构方面，形成了以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语言大学语言科学院等为中心的代表性发文机构，研究力量多集中于高校二级学院，以文学院为主，其中师范院校占多数。表2中，发文量排在第一位的高校是北京语言大学，发文量为125篇，其内设研究基地众多，近十年内，仅语言科学院的发文量就达33篇。该校语言科学院成立于2013年，下设诸多研究所，以汉语本体理论为主要研究方向。
同时，图3中节点间的连线数量较少，院校间的合作多集中于发文量排名靠前的几大高校，多数研究机构间的合作率相对较低。学术研究离不开学术合作，团队合作是学术成果产生的基础平台，各研究机构，尤其是高影响力机构之间应加强合作，构建学术交流机制，才能推动学术研究的可持续发展。
Figure 3. Mapping of grammatical research issuing institutions
图3. 语法研究发文机构图谱
Table 2. Ranking of the number of papers from grammatical research issuing institutions
表2. 语法研究发文机构论文数量排名
序号 |
发文机构 |
发文数量 |
序号 |
发文机构 |
发文数量 |
1 |
北京语言大学 |
125 |
6 |
北京外国语大学 |
78 |
2 |
上海师范大学 |
120 |
7 |
湖南师范大学 |
73 |
3 |
华中师范大学 |
120 |
8 |
河南大学 |
68 |
4 |
西南大学 |
106 |
9 |
南京师范大学 |
68 |
5 |
北京大学 |
97 |
10 |
北京师范大学 |
60 |
3.4. 现代汉语语法领域高被引论文分析
高被引论文，即在同一时间段内、同专业研究方向中被引用频次相对较高，引用周期较长的文章，能够相对客观地反映论文的影响力，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该领域的前沿与研究方向。由表3可知，2013~2023年间汉语语法研究排名前10的高被引论文多发表于2013年与2016年，为汉语语法的发展提供了契机与素材。
从论文主题上看，10篇高被引论文基本都涉及到现代语法的研究方向，包括视觉语法、构式语法、语法化问题等，这些主题都是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热点问题。从是否合作的角度看，10篇高被引论文中，除了张德禄与董娟合作发表的《语法隐喻理论发展模式研究》外，其余9篇均为独立创作，由此可见在这一领域，作者合作度与被引频次不发生必然联系。从作者角度来看，陆俭明与吴福祥是上表中占比最高的两位作者，其中陆俭明对构式语法模块研究较为深入，吴福祥则是语法化领域的代表性人物。九位研究者都属于中国语言文字学科的领军人物，影响力较大，论文被引次数普遍偏高。从期刊来源上看，10篇论文都源自CSSCI与北大核心，发表在该领域顶级期刊上的文章，质量与影响力可以得到保证，论文的被引次数与质量成正比关系。
Table 3. Highly cited papers (Top 10) in Chinese grammar research, 2013~2023
表3. 2013~2023年汉语语法研究高被引论文(排名前10)
序号 |
作者 |
题名 |
期刊来源 |
发表时间 |
被引次数 |
1 |
冯德正 |
视觉语法的新发展：基于图画书的视觉叙事分析框架 |
外语教学 |
2015 |
221 |
2 |
李德志 |
广告类超文本多模态的视觉语法分析 |
外语学刊 |
2013 |
191 |
3 |
张娟 |
国内汉语构式语法研究十年 |
汉语学习 |
2013 |
166 |
4 |
吴福祥 |
关于语法演变的机制 |
古汉语研究 |
2013 |
165 |
5 |
陆俭明 |
从语法构式到修辞构式再到语法构式 |
当代修辞学 |
2016 |
157 |
6 |
施春宏 |
互动构式语法的基本理念及其研究路径 |
当代修辞学 |
2016 |
148 |
7 |
江蓝生 |
超常组合与语义羡余——汉语语法化诱因新探 |
中国语文 |
2016 |
120 |
8 |
陆俭明 |
构式语法理论有待深究的三个问题 |
东北师大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16 |
115 |
9 |
张德禄；董娟 |
语法隐喻理论发展模式研究 |
外语教学与研究 |
2014 |
114 |
10 |
吴福祥 |
语义图与语法化 |
世界汉语教学 |
2014 |
113 |
4. 汉语语法研究的热点问题分布
4.1. 汉语语法研究关键词共现分析
关键词是对一篇文章或著作核心概念的概括，如果关键词在一个研究领域内特定时间的文献中多次出现，说明这些文章间的联系较为紧密，可以形成与该关键词相关的系列论文，这个关键词则可视为某领域这一时期的研究热点。而把握汉语语法研究的热点，是近十年国内语法研究现状与趋势最具代表性的内容呈现。运行CiteSpace，得到N = 493，E = 1032的可视化图谱(图4)。
Figure 4. Knowledge graph of keywords in the field of Chinese grammar research
图4. 汉语语法研究领域关键词知识图谱
如图4，节点数为493，表明图谱内汉语语法研究的关键词有1032个，其中节点图形越大，说明该关键词的复现频次越高，相关性越强，反之亦然。节点间的连线代表关键词间的共现关系，即两个关键词在同一篇文献中共现。为进一步细化数据分析，整理出语法研究领域的前20个高频关键词(见表4)与前10个高中心度关键词(见表5)。
Table 4. High-frequency keywords for grammatical research (top 20)
表4. 语法研究的高频关键词(前20位)
序号 |
关键词 |
频次 |
中心性 |
序号 |
关键词 |
频次 |
中心性 |
1 |
语法化 |
834 |
0.15 |
11 |
构式 |
79 |
0.04 |
2 |
语法 |
323 |
0.11 |
12 |
句法 |
76 |
0.04 |
3 |
构式语法 |
204 |
0.03 |
13 |
认知语法 |
70 |
0.13 |
4 |
词汇化 |
161 |
0.05 |
14 |
语法功能 |
68 |
0.08 |
5 |
汉语语法 |
140 |
0.14 |
15 |
对外汉语 |
67 |
0.07 |
6 |
语法教学 |
103 |
0.04 |
16 |
现代汉语 |
64 |
0.10 |
7 |
语义 |
99 |
0.04 |
17 |
主观化 |
62 |
0.02 |
8 |
汉语 |
96 |
0.08 |
18 |
动因 |
58 |
0.03 |
9 |
视觉语法 |
87 |
0.02 |
19 |
生成语法 |
54 |
0.06 |
10 |
语法隐喻 |
86 |
0.05 |
20 |
机制 |
53 |
0.02 |
Table 5. Keywords for high mediacy centrality in grammatical research (top 10)
表5. 语法研究高中介中心度关键词(前10位)
序号 |
关键词 |
中心性 |
频次 |
序号 |
关键词 |
中心性 |
频次 |
1 |
语法化 |
0.15 |
834 |
6 |
语法 |
0.11 |
323 |
2 |
汉语语法 |
0.14 |
140 |
7 |
语言接触 |
0.11 |
32 |
3 |
认知语法 |
0.13 |
70 |
8 |
现代汉语 |
0.10 |
64 |
4 |
形容词 |
0.12 |
28 |
9 |
语法特征 |
0.09 |
36 |
5 |
比较 |
0.12 |
27 |
10 |
介词 |
0.09 |
35 |
综合以上数据，进一步将汉语语法研究关键词做分组处理，认为国内语法研究热点目前集中于三个领域：即从语法理论出发，探讨国内语法研究的框架建构与演变过程；从语法运用出发，挖掘各类构式个案，综合运用各种语言理论解释汉语特定语言现象，分析其构式义与形成机制；从语法应用出发，解决汉语交际中实际问题，应用于语言教学与实践等。三者研究重心不同，密切联系互动。
1) 语法理论建构研究
以“词汇化”“语法化”“主观化”“动因”等高频关键词，形成的语法理论建构热点问题。系统的理论体系是一个学科领域能得到广泛应用的前提，近十年国内语法理论层面研究多集中于语法化演变路径、词汇化形成机制、词汇化与语法化研究等。词汇化与语法化是语法演变中普遍存在的现象，也是当前语法界研究的重点。
广义的词汇化即指从非词的单位变为词的过程，最常见的是从短语或从句法结构演变为词[6]，而语法化则通常指语言中意义实在的词转为无实在意义、表语法功能的成分的过程或现象[7]。在对词汇化的认识过程中，学界曾出现过一种观点，即“词汇化是对语法化单向性的质疑和否定”，将词汇化视作语法化“由实到虚”的简单逆反[8]。近年来的研究成果表明，词汇化与语法化之间存在着很大的一致性，二者有各自的特点，也存在无法割裂的联系。很多学者针对语言中的某种现象，对其某个特点或性质展开研究。如龙国富对“越来越……”构式语法化进行分析，探讨其语法化过程、机制与动因，提出隐喻与转喻是其语法化的主要动因，并基于此，对“语法构式是逐步显现的”这一观点进行论证[9]；曾常红从历时角度对“一口气”的词汇化过程进行专题研究，揭示其词汇化的动因是句法环境、篇章衔接与表达需要，并对数量名结构词汇化的根源进行一定的阐释[10]。还有学者将二者结合起来，极大丰富了汉语语法理论研究，如陈昌来以副词“一直”为例，追溯其词汇化与语法化演变路径，指出空间域向时间域的转移是致使其进一步发生语法化的原因，在该词的发展过程中，多种语义并存[11]。总体来看，对语法化与词汇化的研究仍需纳入整个语言演变的框架中来进行，既要看到它们的特点，也要看到它们间的联系，把握语言演变规律，推动汉语语法系统日益完善。
2) 语法运用机制研究
围绕高频关键词“构式”“构式语法”“认知语法”“语法功能”“机制”等，形成以构式语法语例为核心的语法运用相关研究。认知语法与构式语法是认知语言学中两种重要的理论模型，是近年研究汉语语法现象的重要语法分析方式。谢应光曾提出认知语法和构式语法的根本区别之一就是在语法分析中主要是从语义还是从句法的角度来进行探讨[12]，此后的研究也多采用这种观点。相较认知语法，构式语法在汉语中的研究成果更为丰富，解释了传统语法理论无法解决的特殊句式和新兴用法，构式个案众多，此处不一一列举。值得留意的是，部分学者在认知语法与构式语法框架内，在不同的维度对过去的争议问题做了新解，拓宽了学界研究的视野。如贾光茂以“吃(了)他三个苹果”为例，基于概念参照点理论明确了该句式属于双宾结构，并根据主客体视角的转换对“他”的语法化做出新的理论阐释[13]；钟书能、石毓智则从构式语法视角对上述用例进行分析，将其视为特殊动补结构带宾语的现象，指出由于补语复杂性的制约，这类宾语往往置于动词和补语之间[14]。
3) 语法实际应用研究
“对外汉语”“语法教学”等高频关键词则体现了汉语语法在交际中的实际应用。随着汉语语法的深入发展，众多学者开始将最新理论成果与视角应用于汉语教学各领域。如陆俭明近年来一直致力于汉语语法教学的格局构建，提出汉语语法的学习应分阶段进行，重视词法与句法格式在语义背景下的用法研究[15]。袁萍从会话分析角度出发，依据会话片段总结出师生会话类型的结构，提出语法课堂教学中课堂互动的局部构建建议，辅助传统语法教学，重实践与引导，帮助学生融入课堂教学过程。
中介中心性即该节点作为其他两个节点最短路上的桥梁的次数，充当“中介”的次数越多，其中介中心度就越高，其连接关键词的信息就越多，是判断文献在可视化图谱中重要性的量化指标之一，中心度大于0.1的节点一般被视为关键节点。语法化、汉语语法、认知语法、形容词、比较、语法、语言接触、现代汉语等八个关键词的中心性大于0.1，表明它们是核心关键词，其中“语法化”的中心度为0.15，出现频次为834，对网络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上述关键词在文献共被引网络中具有强大的热点辐射功能，研究热点较为集中，话题相对聚焦，反映了国内语法研究的关注领域和热点。
4.2. 语法研究前沿问题核心聚类分析
利用CiteSpace 6.2.R4软件将数据库中所有的文献进行关键词聚类分析，将Node Types (节点类型)设置为Keyword (关键词)，利用Pathfinder (寻径网络)选择Pruning sliced networks与Pruning the merged network进行网络裁剪，对可视化文献共被引网络图谱进行聚类分析。其Modularity (模块化) Q值为0.5673，Mean Sihouette (平均轮廓) S值为0.8387，Q值 > 0.3即该文献共被引视图的网络模块结构显著。Mean Sihouette越接近1，表示网络同质性越高，因此该图谱的网络社团结构与聚类效果都有较高的可信度。
根据图5可知汉语语法研究的几大聚类标签，综合汉语语法研究高频关键词的属性归类，并结合具体研究文献，可以看出当前国内汉语语法的研究热点主要分布在语法化演变路径、构式语法本体理论研究与视觉语法的多模态隐喻研究三个领域：
Figure 5. Keyword co-occurrence clustering network mapping for modern Chinese grammar research
图5. 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关键词共现聚类网络图谱
1) 语法化视角下的演变路径聚类
自21世纪以来至今，随着国外语言学前沿理论的传入，语法化现象成为这一阶段研究的重点课题，其中机制和动因问题无疑是语法化研究的核心内容。上个世纪90年代，沈家煊的《“语法化”研究综观》一文，最早对当前国内外关于语法化研究的重要成果做了系统概述，对语法化的规律与结构层次等理论问题进行进一步总结与深化，引起了语法学界的关注与兴趣，成为汉语学界讨论语法化现象的重要参考[7]。近年来，关于语法化演变机制的成果不断涌现，学界对汉语语法化的认识也在逐渐加深。江蓝生立足于结构主义的语法系统观，将结构式中语义复指、语义部分重合、语义同指三种特殊的语义关系概括为语义羡余，提出常规结构式的非典型组合、特殊的语义关系与语义羡余是语法化真正的诱因[16]。张谊生则对语法化的动因与机制做了相对全面的整理与讨论，提出汉语语法化的动因基本覆盖“语篇交际的语用因素”“人类认知的心理因素”“语言接触的社会因素”“语言互动的内部因素”等四个方面，而语法化的机制则主要涉及“相邻句位”“泛化与虚化”“隐喻与转喻”“类推与反推”“和谐转化”“语境吸收”“分界改变”“重新分析”“竞争更新”“叠加强化”等十个方面[17]。
除上述对语法化机制和动因的讨论外，学界对语法化理论的研究领域不断拓展，如吴福祥基于汉语方言语例，从话语规约和语言类型角度揭示了当前语法学界存在的逆语法化现象，包括“并列连词 > 伴随介词”“处所介词 > 处所动词”“与格介词 > 给予动词”和“比较介词 > 比拟动词”四类，文章经分析后提出，上述逆语法化现象的出现应归因为汉语特异的结构类型[18]。当前学界学者对语法化机制与动因等概念的理解仍不尽一致，研究视角众多，对推动汉语语法领域研究的不断深入起到了积极作用。
2) 构式语法本体理论聚类
构式语法自20世纪90年代引进中国后，迅速成为汉语语法研究的重点领域。其中，对汉语构式语法的探讨是当前国内构式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以汉语为语料的构式个案探讨，如双宾构式、被动构式、反预期构式、动趋式等。张谊生以“X有加”构式为例，从历时角度揭示“有加”的附缀化倾向，指出了该构式的特定表达功用，将其作为强调性附加成分加以考察，为汉语中的准后缀研究提供了一定参考[19]。王晓辉和池昌海则分析了汉语程度评价构式“X就不用说了”，提出其形式与意义的不对称现象，认为其构式化动因包括“程度的梯级演化”“言说动词的虚化和主观评价功能的增强”“听说双方的互动与招请推理的发生”等三点[20]。对汉语构式语法研究的理论探讨，不仅是对构式研究宏观研究视角的细化和深化，而且还展示了国内构式语法研究的切入点[21]。构式语法在解释汉语具体语言现象方面，展现了巨大的潜力，但其成果较为零散，尚未建立基于汉语语言事实的构式语法理论体系，仍存在较大的探索空间。
3) 多模态隐喻研究聚类
多模态隐喻，即指源域和目标域分别或主要用不同的模态来呈现的隐喻[22]，与纯语言隐喻相比，多模态隐喻以明暗的呼应赋予了隐喻活力与文化特性。国内认知语言学视野下的多模态隐喻研究起步较晚，多为散篇，2011年《外语学刊》新建“多模态转喻和隐喻”专栏，至此多模态隐喻研究在国内兴起研究热潮，相关成果层出不穷。研究内容上看，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多模态隐喻本体理论研究，如陈明瑶与谢莉对多模态隐喻的认知与情感说服功能进行阐释，提出“认知说服是通过隐喻的语义冲突，而情感说服是通过源域转移情感偏好”，个体认知差异在多模态隐喻解读中起着重要作用[23]。另一种是多模态隐喻理论在不同语类中的具体应用研究，如赵秀凤以政治漫画为例，提出多模态隐喻构建的概念整合模型，进一步说明了语用因素赋予源域的情感与评价价值[24]；李德志对广告类超文本语篇的视觉语法进行深入分析[25]；王佳则关注政治漫画中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的互动研究[26]。
4.3. 汉语语法研究的突现词分析
关键词激增图即运用CiteSpace对施引文献中的关键词频次进行突变检测，考察关键词的时间分布，从中探测出频次变化率高、增长速度快的突现词，获取其持续时间，可以较好的体现该领域内某段时间节点的热点形成、前沿动态与趋势变化等差异性信息，捕捉潜在的学术热点。
如图6所示，是2013~2013年激增力度较强的前20个激增关键词。其中深色部分，体现了该关键词使用频率激增的时间区间，形成研究热点。其中激增力度最大的是“视觉语法”，其次是“三一语法”“多模态”和“教材编写”。从激增开始时间来看，部分激增词从2020年起出现激增态势，以年激增数9 (每年有9项激增关键词)位居第一，表明了研究热点的年度分布；从激增持续时间来看，“慕课”“语体”“教材编写”“多模态”“视觉语法”持续激增时间较长。突现词伴随着时间的差异性变化与各种外界因素密不可分，以“三一语法”为例，是1998年冯胜利在哈佛大学主持中文部及哈佛北京书院时初次提出，以《论汉语教学中的“三一语法”》[27]一文的发表为标志，2015年《三一语法：结构·功能·语境》一书发表后，逐渐为国内教学领域普及应用，“三一语法”成为2020~2023年的突现词。
Figure 6. Keyword emergence map for Chinese grammar research
图6. 汉语语法研究关键词突现图
由上图可知，关键词“视觉语法”“语体语法”“认知机制”“三一语法”等关键词突现时间一直延续至2023年后，可以由此预测其是下一阶段始的热点领域和研究前沿。
5. 结语
近十年来，国内汉语语法研究蓬勃发展，较以往变化较大。为了对当前汉语语法研究有一个更为清晰、直观的认识，本文以CNKI中国知网为数据来源，从时空分布、关键词共现等多方面考察了2013年至今国内语法研究的成果。研究发现：汉语语法研究成果斐然，学术产出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一定的保障。高产作者分布较为集中，存在一定的作者与机构合作，但合作密度相对较低，需要加强合作交流，开展跨学科研究，才能对语法研究持续助力。此外，汉语理论、运用与应用是当前汉语语法研究的重点，呈现相互交织促进的研究特色。不拘泥于传统的语法课题，当前对汉语语法的研究在理论与实践的方方面面都有新的突破，但仍存在不系统，研究较为分散的问题。
本文梳理了近十年国内汉语语法的相关研究，有利于清晰地认识当前汉语语法的发展轨迹，推动我国汉语语法理论研究循序渐进地构建完善的学科体系。期待我国汉语语法研究能够不断拓宽研究视野，推进理论建构，加强学科互动与成果转化，形成可持续、充满生命力的汉语语法研究新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