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的影响研究

Research on the Influence of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on Resident Consumption Expenditure in China

摘要: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着力扩大内需，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如何有效刺激居民消费，扩大本国消费需求成为值得研究的问题。因此本文基于预防性储蓄等理论，运用2010年~2022年我国31个省(市)的面板数据，对社会保障支出与居民消费支出两者间关系进行实证研究。研究结果得出：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并且其对农村居民的促进作用大于城镇居民，此外其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存在地区差异和保障类型差异。因此，为刺激居民消费扩大本国消费需求，应不断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扩大社会保障覆盖率，实现社会保障服务均等化供给，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

Abstract: The report to 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ointed out that we should focus on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and enhancing the basic role of consumption in economic development. How to stimulate residents’ consumption effectively and expand domestic consumption demand has become a problem worth studying. Therefore, based on theories such as preventive savings, this paper uses panel data from 31 provinces in China from 2010 to 2022 to conduct an empirical stud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and household consumption expenditure. The results show that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has a significant promoting effect on residents’ consumption, and its promoting effect on rural residents is greater than that on urban residents. In addition, its impact on residents’ consumption is different in different regions and different types of security. Therefore, in order to stimulate residents’ consumption and expand domestic consumption demand, the social security system should be continuously improved, the coverage rate of social security should be expanded, the equal supply of social security services should be realized, and the disposable income of residents should be increased.

1. 引言

投资、消费和出口是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是影响社会经济水平的关键要素。据有关资料显示，疫情前近十年消费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一直保持在50%~60%左右，2020年之后有所下降，但仍是拉动GDP增长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力量。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加强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协调配合，着力扩大内需，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1]但目前我国居民消费支出增速较慢且居民储蓄率一直居高不下，再加上疫情等多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居民面临的不确定性和未知风险日益增多，再加之我国居民总体消费偏好比较保守，居民的消费意愿也并不强烈，这对于经济发展十分不利。因此，怎样合理有效促进居民消费，扩大本国国内需求就成为了当前经济发展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而社会保障制度作为一项重要的财政政策，一方面具有风险防范功能，能够稳定或改善居民消费预期，减少其预防性储蓄，释放消费潜力，促进经济增长；另一方面社会保障制度作为政府进行再分配和促进社会公平的一大政策工具，其可以通过转移支付的手段增强低收入群体的消费能力，从而提高居民总体消费水平。同时我国是全球居民储蓄率最高的国家之一，高储蓄率表明居民预防性存款较多，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我国社会保障体系的不完善。因此，完善我国的社会保障制度，增加社会保障财政支出，这是促进居民消费的重要途径，也是使经济平稳向好发展的重要方法。本文基于预防性储蓄理论、生命周期理论、凯恩斯消费函数理论，研究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影响，为完善我国社会保障体系，稳定居民消费预期和增加居民消费支出提供相关可行性建议，以此增强国民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促进经济高速高质量发展。

2. 理论基础与文献综述

在理论研究方面，大部分学者认为社会保障支出对增加居民消费具有明显推动作用。Keynes (1936)的消费函数理论认为社会保障制度作为国家干预经济的重要政策工具，其可以通过转移支付的手段将收入从边际消费倾向低的高收入群体转移给边际消费倾向高的低收入群体，从而提高居民整体消费水平[2]。Friedman (1957)的永久收入假说提出消费者对于消费的需求不是由其当期收入所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其永久性收入，而社会保障包含于永久收入中，其可以起到影响居民收入预期的作用，从而使居民增加消费支出[3]。Modigliani (1975)的生命周期假说提出理性的消费者对于消费支出的安排取决于自己一生的收入，而社会保障的存在可以平滑居民的消费行为，使居民减少储蓄增加消费支出[4]。Leland (1968)的预防性储蓄理论指出社会保障具有自动稳定器和防范风险的特征，可以起到稳定经济和降低居民对未来风险顾虑的作用，使居民减少预防性储蓄，增加其消费支出[5]。

实证研究方面，主要存在三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社会保障支出可以增强居民的消费意愿。社会保障支出与居民消费存在互补关系，社会保障支出的增加可以刺激居民的消费需求[6]。廖睿文(2021)通过对城镇居民消费支出进行实证研究发现，社会保障支出可以提高城镇居民消费水平[7]。白杏和李琼(2021)研究发现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家庭消费支出相对更高[8]。方匡南和章紫艺(2013)通过研究得出参加社会保障的家庭显著高于没有参加社会保障的家庭[9]。封福育(2016)通过实证分析发现在物价水平相同的情况下，未参加社会保障的城镇居民消费意愿显著低于参加社会保障的居民[10]。另一种观点认为社会保障支出会抑制居民消费。Cagan (1965)发现养老保险会使劳动者产生退休的念头，从而导致劳动者减少消费增加储蓄[11]。白重恩等(2012)通过研究得出，养老金缴费率与居民家庭消费支出存在负相关关系，缴费率的提高会抑制其消费[12]。杨芷晴和袁玉洁(2015)指出，农村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在短期内并不显著，但从长期来看农村社会保障会抑制居民消费支出[13]。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社会保障支出与居民消费并不存在明显的线性关系，比如社会保障可能对居民的消费产生双重效应，具体是促进还是抑制取决于两种效应的大小。其次，社会保障是否能促进居民增加消费支出，需要结合居民的收入水平进行具体分析[14]。此外，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还存在门槛效应，只有当社会保障达到一定水平时其才会对居民消费产生促进作用[15] [16]。

此外，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性。部分学者通过对比分析发现，养老保险对居民消费支出的促进作用大于医疗保险[17] [18]。此外，社会保障对西部地区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最显著[16] [19]，对经济欠发达地区的作用效果强于经济发达地区[7] [20]。

3. 研究设计

3.1. 变量选取

本文主要研究我国社会保障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通过梳理社会保障支出与居民消费关系的实证文献，本文借鉴已有学者对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和居民消费的衡量方式[21]-[24]，选取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财政支出中的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来衡量该地区社会保障支出水平，选取各地区居民人均消费支出来衡量该地区居民消费。同时为了比较不同类型社会保障支出对于居民消费的差异影响，本文分别选取养老保险支出和医疗保险支出进行对比分析。

为控制可能影响居民消费的其他因素，在借鉴部分学者研究的基础上[23]-[25]，本文选取了包含居民收入、消费价格、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对外开放水平在内的控制变量集合。根据凯恩斯消费函数可知，收入是消费的决定因素，人均可支配收入越高，居民消费越高。其次，居民消费还取决于消费价格的高低，消费价格与居民消费支出成反比。此外，经济发展水平和对外开放水平较高的地区，居民的消费观念相对开放，同时可提供的就业岗位相对更多，居民具有乐观的消费心态和良好的消费预期。因此，本文最终选取以上4个控制变量。其中，居民收入(income)选取各地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衡量；消费价格(CPI)由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表示；经济发展水平(GDP)由地区人均生产总值表示；对外开放水平(open)用进出口总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衡量。变量指标及其定义见表1。

Table 1. Variable indicators and their definitions

表1. 变量指标及其定义

类型	符号	定义
被解释变量	C	居民人均消费支出
核心解释变量	ss	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
控制变量	income	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
	cpi	居民消费价格指数
	gdp	人均GDP
	open	进出口贸易总额/GDP

3.2. 模型设定

为检验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的影响，本文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ln {\text{C}}_{it}={\alpha }_0+{\alpha }_1\ln {\text{ss}}_{it}+{\alpha }_2{\text{income}}_{it}+{\alpha }_3{\text{cpi}}_{it}+{\alpha }_4{\text{gdp}}_{it}+{\alpha }_5{\text{open}}_{it}+{\delta }_i+{\eta }_t+u_{it}$ (1)

其中C为城镇/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ss为社会保障支出，${\alpha }_1$ 代表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影响的总效应，i代表省份，t代表年份，$\alpha$ 为回归系数，${\delta }_i$ 为个体固定效应，${\eta }_t$ 为时间固定效应，$u_{it}$ 为随机扰动项。

3.3. 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研究样本为2010~2022年全国31个省(市)的面板数据，数据来源于各地区《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年鉴》以及《中国劳动统计年鉴》。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变量名	数量	均值	最小值	最大值	标准差
C	403	17855.60	7512.39	48,272	7254.066
ss	403	487.36	17.30	1762.30	345.607
income	403	2.5773	1.0245	7.3849	1.1112
cpi	403	102.78	97.6	108.9	1.7756
gdp	403	4.4470	0.7778	16.4220	2.7481
open	403	0.3023	0.0125	1.6710	0.3433

4. 实证分析

4.1. 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的影响

在回归前进行豪斯曼检验(Hausman)，以此确定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检验结果显示其p值均小于0.05，因此以下回归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对其进行回归分析。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影响效应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通过回归分析，发现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消费支出均具有明显的正效应，其显著性水平为1%，即社会保障支出可以促进居民消费。相比来看，社会保障支出每增加1%，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增加0.375%，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增加0.56%。

Table 3.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effect of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on household consumption expenditure

表3. 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影响效应的回归结果

变量名	(1)	(2)
	城镇居民	农村居民
lnss	0.375***	0.560***
	(19.99)	(18.29)
控制变量	是	是
个体效应	是	是
年份效应	是	是
观测值	403	403
R-squared	0.961	0.941

注：***p < 0.01，**p < 0.05，*p < 0.1，下同。

可以看出，社会保障支出对农村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大于城镇居民，这说明社会保障对于改善和稳定农村居民消费预期效果更加显著，这是由于城镇居民本身收入较农村居民更高更稳定，其对未来风险的防御能力更高，农村居民的风险防御能力较低，因此其会更愿意储蓄而不是消费，但随着社会保障制度的不断完善和支出水平的不断提高，农村居民的消费预期得到更大改善，其消费水平也提高更快。

4.2. 不同地区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支出的影响

从全国层面来看，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和农村居民的消费都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是由于地理位置、经济发展水平、资源禀赋、历史文化等方面的原因，各区域间的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的消费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为了研究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影响的地区效应，本文将分别使用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样本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Table 4.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effect of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in different regions

表4. 不同地区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支出影响效应的回归结果

变量	(1)	(2)	(3)	(4)
	全国	东部地区	中部地区	西部地区
lnss	0.375***	0.425***	0.426***	0.238***
	(19.99)	(14.07)	(10.32)	(9.15)
控制变量	是	是	是	是
个体效应	是	是	是	是
年份效应	是	是	是	是
观测值	403	143	104	156
R-squared	0.961	0.963	0.988	0.970

从不同地区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影响效应的回归结果来看，东中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社会保障支出与东中西部各地区的居民消费支出增长均呈正相关关系，但从回归系数的角度来看，社会保障支出每增加1%，东中西部地区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增长幅度分别为0.425%、0.426%、0.238%，说明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的推动作用存在地区差异性。通过对比可以看出，社会保障支出对东中部地区城镇居民消费的推动作用大于西部地区。这主要是因为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相对较慢，消费水平相对较低，是一种以生存为主的消费者，他们的大部分消费都是必需的，所以，有没有社会保障并不能使他们的消费习惯发生很大的变化。

4.3. 不同类型社会保障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支出的影响

我国社会保障制度主要包括社会保险、社会救助、社会优抚和社会福利等内容，而不同的社会保障类型由于覆盖范围、保障形式和内容等因素的不同，其对居民消费的影响也有所不同。为研究不同社会保障类型对城镇居民消费影响效应的差异，本文主要选取社会保障支出中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支出进行对比分析，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Table 5.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effects of pension insurance and medical insurance

表5. 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对城镇居民消费支出影响效应的回归结果

变量	(1)	(2)	(3)
	社会保障	养老保险	医疗保险
lnss	0.375***	0.324***	0.232***
	(19.99)	(22.75)	(18.44)
控制变量	是	是	是
个体效应	是	是	是
年份效应	是	是	是
观测值	403	403	403
R-squared	0.961	0.966	0.958

从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对城镇居民消费影响效应的回归结果来看，两者的回归系数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支出都对城镇居民消费起到正向激励作用，但从回归系数大小来看，两者对城镇居民消费的推动作用存在差异。从回归系数可以看出，养老保险支出和医疗保险支出每增加1%，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就分别增加0.324%和0.232%，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养老保险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的推动作用大于医疗保险支出。其原因可能是由于两者的保障形式和内容等不同所导致其影响效应不同，医疗保险主要是保障城镇居民的基本医疗需求，尽管其覆盖范围较广，但其保障内容有限，仅能为居民提供医疗方面的保障。而养老保险则是通过发放养老保险金的形式实现对居民生活的保障，其资金可以自由支配，保障范围更广泛；其次，受传统思想的影响，我国居民“存钱养老”思想较为严重，而养老金可以减少居民后顾之忧，使得居民在年轻时减少储蓄增加消费，因此养老保险对城镇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更大。

5. 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我国31个省(市)的样本数据，对社会保障支出和居民消费支出之间的影响效应进行了实证分析。研究结果得出：第一，社会保障支出能够明显提高居民的消费支出水平，并且对农村居民的影响比城镇居民更显著；第二，社会保障支出对东中部地区居民消费的拉动效应大于西部地区；第三，社会保障体系中的养老保险对居民消费刺激作用大于医疗保险。因此，为了进一步刺激居民消费，扩大本国内需，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一是继续完善社会保障制度，扩大社会保障覆盖范围，提高其保障水平。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为更大程度地释放消费潜力，推动地区经济发展，国家应不断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扩大社会保障覆盖范围，使更多的人能够得到国家的保障，增强居民的抗风险能力，减少其预防性储蓄。并且要在扩大覆盖范围的基础上，不断提高社会保障的福利水平，真正实现全体居民“困有所救、病有所医、老有所养”。

二是实现社会保障服务均等化供给。由于区域间经济发展的不均衡和地方政府财政能力的差异，使得不同地区之间的社会保障服务供给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不同人群享受的社会保障也有所差异，这导致社会保障对居民消费的刺激作用被弱化，因此在社会保障支出总量增加的基础上，要注重平衡区域间保障水平，实现社会保障服务均等化供给，保障其对居民消费推动的可持续性。

三是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收入对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最突出，想要刺激居民消费和扩大本国内需，必须要提高居民的可支配收入。政府可以通过增加就业机会、提高工人工资、对部分企业减税降费以及完善收入分配政策缩小居民间收入差距等措施保障居民权益，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增加其消费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