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尽管人工智能、机器翻译等技术在近年来取得了显著发展，但人类译员在语境意识、文化理解、灵活表达等方面将始终具有优势。我们仍需要传统的口译技能，口译员在很多时候还需要依赖自己的百科知识和专业领域知识来解决实际问题[1]。口译能力培养依然不容忽视。
近年来，随着技术的快速发展，很多技术工具在口译工作和学习中得到了应用，这一方面丰富了口译学习方式，另一方面，也会造成学生的技术依赖，导致他们学习口译技能的动机降低。面对机器翻译的效率优势，部分学生对口译职业的未来感到不确定，这也造成了他们学习动机下降。因此，口译教学亟需关注技术在教学中的恰当应用，需要通过改革提升学生学习动机，从而有效地帮助学生提高口译能力。
自我决定理论是心理学家Deci和Ryan提出的动机理论，在理解人类动机以及教育干预策略方面具有重要影响，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心理需求和发展目标。自我实现理论强调个体成长和潜能挖掘，与口译教学改革需求高度契合。本文将以该理论为指导，探讨有助于提升学生学习动机的口译教学改革策略。
2. 文献综述
在外语教育领域，大量研究表明，学习动机是影响学习效果的关键因素。Gardner & Lambert从社会心理学视角进行了考察动机与语言学习关系的开创性研究，他们发现动机决定外语学习的效果[2]。动机不仅影响学习者的学习积极性和学习策略[3]，还影响着学习者学习的持续性和学习投入的深度。研究者们还进一步探索了动机的类型及不同类型动机的影响。Gardner将动机分为工具性动机和融合性动机，并且指出两者会对外语学习效果造成不同的影响。Noels等首次将自我决定理论应用于二语习得动机研究，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学习者动机的内化程度越高，对学习的坚持就越久，也越不容易感到焦虑[4]。
当前已有的口译教学研究对学习动机关注不足，只有少数研究对口译学习动机有所探讨[5]。口译是一种高度专业化和认知负荷较高的语言活动，相比其他形式的语言学习，口译学习要求更经常、更高强度的练习[6]，所以学习者往往需要较强的动机来应对学习中的挑战。然而，目前的口译教学研究多关注专门的技能训练和口译认知过程，只有少数研究关注了学习动机及其对学习表现的作用。其中，杨眉和王亚蕾通过问卷调查研究了口译学习动机的种类和影响口译学习动机的具体因素[7]。王建华运用多元化的评估方法发现，口译学习动机对口译学习能力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不同类型的动机对口译学习的影响效果不同[8]。王珲则关注了具体教学模式对学生动机的影响，他发现，翻转课堂有助于提升学生的学习动机，但前提是有充足的师资力量与教学资源保障，并且要求教师具备信息化教学理念[9]。而随着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翻转课堂等教学模式在师资力量和教学资源等方面面临的挑战或可得到更好地解决。
综上所述，动机在外语教育中的重要性已经得到了大量研究的认可。然而，在对口译这项复杂语言能力的教学研究中，动机研究仍有待丰富。近年来对口译学习动机的研究正逐步深入和细化，形成了一定的研究基础，但是目前的研究除总体数量相对不足外，还存在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1) 从动机视角关注教学设计和教学方法的研究较少；2) 多数研究主要依赖传统的教学观察和反馈，较少采用现代教育心理学的理论指导。此外，未来研究还应关注新技术的应用。新技术的迅猛发展为教学带来了全新的可能性，有望更好地解决当前口译教学中存在的问题。
3. 自我决定理论
自我决定理论将动机分为无动机、外部动机和内部动机三大类，并对外部动机进一步细分为外部调控、内摄调控、认同调控和整合调控四种内化程度由低到高的类型，这些类型按内化程度从低到高依次递进。无动机指个体缺乏行动意愿的状态。外部动机状态指个体做出行动是受外界环境的影响，通常需要一定的意志努力。其中，外部调节和内摄调节又被称为控制型动机，个体更多的是因外界压力而行动，这类行为通常伴随着压力，为了达成特定目的而强迫自己去做。认同调节和整合调节则被称为自主型外部动机，个体是在个人意志的驱动下做出行为。外部动机可以通过内化逐渐转变为更为内在化的动机。内部动机状态是指个体完全因为行为本身带来的内在满足而行动。就学习而言，只有内化程度较高的学习动机才能带来高品质的学习效果和心理健康水平。而学生受考试成绩、学位要求等外在因素产生的内化程度较低的动机虽然能促使学习者在短期内集中精力，但其效果可能随着外在奖励的消失而减弱，无法形成持久的学习动力。
动机的产生和内化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外部环境能否满足个体的自主、能力和归属三种基本心理需要是影响动机产生和内化的关键所在。自主需要是指个体需要体验到自主性。如果个体体验到自己能够主宰自己的行为，参加活动的内部动机就高。能力需要指个体对自己的行为或行动能够达到某个水平的信念，相信自己能够胜任[10]。满足能力需要也可以把个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归属的需要是指个体需要来自周围环境或他人的关爱、理解和支持，并体验到一种归属感[10]。当归属需要被满足时，人们通常会表现出较强的自主动机和更强的环境适应能力。满足三种心理需要的社会环境能够促进外部动机内化，促使个体更长久地坚持某项活动，保持积极的心理状态，更好地成长，产出更积极的行为结果，而阻碍这三种需要满足的环境通常会降低个体的自主动机、工作成绩和幸福感[10]。
自我决定理论为理解和提升学生学习动机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指导。研究表明，支持学生的自主性和满足他们的基本心理需求，可以显著提升他们的内在动机、学业成就和幸福感[10]。该理论为教育干预措施提供了理论依据，指导教师如何通过教学实践支持学生的心理需求，促进他们的全面发展。
4. 口译教学改革策略
在本部分，笔者将结合文献研究和自身口译教学经验，阐述基于自我决定理论的口译教学改革策略，旨在通过满足学生的自主、能力和归属需求，促进学生学习动机的形成与内化，从而提升口译教学效果，提升学生的学习体验，培养学生持久的职业发展能力和心理韧性。下面将从课程目标、课程内容和课程教学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4.1. 根据核心素养和课程特点制定课程目标
核心素养是教育目的与学习结果的重要中介。没有核心素养，课程的设计、实施将会失去有目的的方向，同时也不能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11]。翻译核心素养是翻译专业的学生发展自我、融入社会及胜任工作所必需的。聚焦于核心素养能够为学生找到学习的意义，起到支持自主型的“价值说明”的作用。而支持自主型的“价值说明”能激发学生的自主型动机，是一种有效的激励策略[12]。先前的研究者通过对用人单位的需求分析，将翻译人才的核心素养归纳为翻译素养、职业素养、跨文化沟通能力、创新能力、服务意识等几个方面。其中，翻译素养是翻译人才应该具备的首要核心素养[13]。翻译核心素养也是译员能够利用好新技术的前提条件。作为培养口译素养的课程，口译课应当在课程目标中体现口译能力、职业素养、跨文化沟通意识、创新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服务意识等要素。
口译类课程还应当结合自身特点厘清课程目标。口译是一项复杂的活动，口译能力涉及认知能力、策略能力、专业知识等众多因素[14]，而不同口译形式对口译能力的侧重不同。因此，口译课程目标中应当具体说明培养哪些能力，不同的口译课程应说明各自侧重培养的能力，而不是笼统概述。只有这样，学生才能对实现目标的过程有清晰的认识，明确提升口译综合能力的路径，从而增强对实现课程目标的胜任感，提升学习口译的动机。
4.2. 结合技术发展调整课程内容
口译教学要选择贴合时代特点的教学材料，可借助技术工具实现教学材料的及时更新。贴合时代的教学材料往往对学生来说比较有趣，有助于激发学生的内在动机。在信息技术环境下，口译教学有非常广泛的资源来源，包括网络、语料库、报刊等[15]。教师可以以教学目标为指引，借助语料库、大语言模型等工具选择、加工和组织贴合时代特点的教学资源，根据学生的兴趣、认知水平和学习风格，进行个性化的资源呈现，以提高学生的学习动机，从而提升学习的有效性。
口译课程还应当在课程内容中融入新技术的应用，引导学生关注和正确认识技术发展。技术发展不仅催生了电话口译、视频会议口译、人工智能口译等多种新型口译职业形式[16]，为口译职业带来了智能笔、术语库、视频会议操作系统等专业化的技术工具，而且引发了口译职业工作方式、工作内容的诸多变化[17]。在口译训练中融入技术应用一方面能帮学生适应行业发展，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学生在体验中评估工具的优缺点，思考自身的价值，关注人机协作的最佳模式，为未来的职业发展做好准备，提高对未来工作的胜任感。而学生形成的价值认识能够让学生明确学习的理由，满足学生的自主需求。融入新技术的口译能力训练趣味性和实用性也更强，更有利于激发学生的内在学习动机。
4.3. 利用技术手段实施教学活动
在口译教学中，可以合理利用技术工具，实施分级教学、模拟实践以及过程性评价与反馈，为学生提供传统教学环境中难以实现的学习支持。
4.3.1. 分级教学
分级教学是一种根据学生的个体差异进行教学的方法，可以让学习内容和任务难度适合不同学生的能力水平，让学生以适合自己的方式进行学习，能够满足学生的能力需求，使学生保持积极性和兴趣。这种积极的学习体验有助于提升学生的学习动机，促使学生主动参与学习，更加专注和投入。分级教学在设计和实施上需要更多的前期准备，在学生水平评估、教学材料准备、评价与反馈、课堂管理等方面需要教师投入大量精力，在缺乏技术支持的传统教学中难以达到理想效果。比如，教师难以迅速找到适合不同水平学生的丰富的练习材料，难以对每位学生的表现进行及时有针对性的反馈。
随着技术的发展，口译课分级教学也变得更具可行性。教师可利用人工智能等技术工具解决一些传统教学中的难题。例如，可通过语料库、智能生成等技术获取满足学生个性化学习需求的优质丰富的数字资源，利用智能测评系统辅助教师进行评价[18]，给予学生及时反馈，通过在线教学平台、自建人工智能体等实现任务分配与及时个性化的互动。这样，教师可以腾出更多精力进行更有创造性的教学设计，给予学生更具个性化的指导。学生也更能够在自主、能力和归属需求方面得到满足，从而能够更好地产生和内化学习动机，享受学习过程。
4.3.2. 模拟实践
模拟实践可以有效培养学生的口译能力和职业素养。模拟实践能够构建口译情境，而研究者普遍认为，情境在口译工作中起重要作用，情境化是口译培训中必不可少的因素。情境建构可以帮助课堂教学与口译活动形成一定的镜像关系，在译员的心理素质、认知能力及职业化发展三方面均具有重要意义[19]。学生在模拟实践构建的情境中，不仅仅是为了练习，而是为了应对一个真实的需求，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学内容的实际用途和价值。这种体验能更好地满足学生的自主和归属需求，从而提升学生的学习动机。传统教学环境下，模拟实践几乎只能局限于课堂内的角色扮演等方式，机会相对有限。
教师可利用技术手段丰富模拟实践的形式和内容，提升模拟实践的体验感，以提升教学效果。例如，可借助智能生成技术、在线字幕工具等呈现翻译案例情境、模拟翻译实践项目，可以利用VR技术让学生进行沉浸式模拟口译训练[20]，可以让大语言模型模拟口译场景，学生与之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进行互动，练习不同场景下的语言表达方式[21]。这样，模拟实践就可以不再仅仅局限在课堂上，学生能获得更多的练习机会。
4.3.3. 过程性评价与反馈
过程性评价是指在教学过程中持续收集和分析学生的学习进展和表现的评价方式。与传统的终结性评价不同，过程性评价注重学生的学习过程，关注学生的进步，而不仅仅是最终的学习结果。这种评价方式能够为学生提供及时的反馈和指导，让他们了解自己在学习过程中的进步，及时调整学习策略，有助于满足学生的能力需求。过程性评价通常鼓励学生参与到评价过程中，如自我评价和同伴评价，有助于满足学生的自主需求和归属需求。过程性评价和反馈的这些特点都能促进学生的学习动机提升。在传统教学环境中，教师实施过程性评价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持续的测评材料准备、评分、记录和反馈，这在教学负担本已较重的情况下显得尤为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教师很难根据形成性评价的结果及时调整教学节奏和策略[22]。
新技术工具可以助力教师应对上述挑战，实现有效的过程性评价与反馈。教师可利用大语言模型工具自动化完成测评材料准备[21]，借助大语言模型或智能评分系统辅助评分与反馈，借助在线学习平台收集和分析学生的学习数据，进行学生自评、互评，收集学生反馈。教师可在大语言模型不太擅长的方面给学生更多更具体的指导，根据反馈结果及时调整教学内容和策略，进一步提升过程性评价的有效性。
5. 小结
本研究基于自我决定理论，针对技术飞速发展背景下学生口译学习动机不足和口译职业能力要求提高的挑战，论证了当前口译教学改革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通过系统分析相关文献与教学实践，本文探讨了如何在教学设计中有效运用自我决定理论，满足学生的自主需求、能力需求和归属需求，从而促进学习动机的生成与内化，最终提升口译教学的整体成效。具体而言，应当根据核心素养和课程特点制定课程目标，结合技术发展调整课程内容，利用技术手段有效实现分级教学、模拟实践和过程性评价与反馈。
本研究从学习动机的角度探讨教学设计与实施的优化路径，为口译教学改革提供了新的视角。同时，结合技术发展的现状，本文提出了利用技术支持提升学习动机的策略和方法，为应对当前口译教学中的挑战提供了思路，也有助于培养学生持久的职业发展能力和心理韧性。未来的口译教学应继续探索技术与教学实践的有效融合，以应对不断变化的行业需求。
基金项目
中国民航大学教育教学改革与研究项目“新文科视域下的深度交互式口译教学模式研究与应用”项目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