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的解构主义释读
A Deconstructive Interpretation of 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
摘要: 约翰·济慈作为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重要代表人物,在其代表作《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中,通过独特的诗性语言实现了多重审美体验的融合。该作品不仅展现了诗人对乔治·查普曼译本的深刻艺术共鸣,更通过精妙的意象建构和情感表达,完美诠释了浪漫主义诗歌的核心特征。本文尝试运用雅克·德里达20世纪提出的解构主义理论,主要从时间结构、空间场景、内容结构和主题意义四个方面展开分析,试图揭示诗歌中蕴含的延异、播撒、踪迹和替补的解构策略,并论证诗歌如何在浪漫主义抒情的外壳下,潜藏着对语言、文学与认知的深层反思。
Abstract: As a major representative of English Romantic poetry, John Keats realizes the fusion of multiple aesthetic experiences through his unique poetic language in the masterpiece 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 The poem not only shows Keats’s deep artistic resonance with George Chapman’s translation, but also perfectly interprets the core features of Romantic poetry through subtle imagery construction and emotional expression. Therefore, this paper tries to apply the Deconstruction Theory proposed by Jacques Derrida in the 20th century and analyzes it mainly from four aspects: Temporal Structure, Spatial Scene, Content Structure and Thematic Meaning. Through interpretation, this paper also tries to reveal the deconstructive strategies of Différance, Dispersion, Trace and Substitution embedded in the poem and argues how the poem lurks a deep reflection on language, literature and cognition under the shell of Romantic lyricism.
文章引用:补云桐. 《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的解构主义释读[J]. 世界文学研究, 2025, 13(3): 330-335.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5.133048

1. 约翰·济慈《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概述

约翰·济慈(John Keats, 1795~1821)作为英国浪漫主义文学后期的重要代表人物,尽管其创作生涯仅持续至27岁便英年早逝,却为英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宝库留下了丰硕的诗歌遗产。济慈以其独特的诗性敏感与天才般的艺术感知力,通过自然意象的审美呈现实现情感与理想的诗意表达,书写了著名的叙事长诗《伊莎贝拉》(Isabella)、《圣亚尼节前夜》(The Eve of St. Agnes)、《许佩里恩》(Hyperion),以及颂诗体杰作《夜莺颂》(Ode to a Nightingale)、《希腊古瓮颂》(Ode on a Grecian Urn)和《秋颂》(To Autumn)等。

济慈的文学生涯转折点可追溯至其在恩菲尔德学校(Enfield School)求学期间与查尔斯·考登·克拉克(Charles Cowden Clarke)的相识。这位年长的文学启蒙者引导济慈进入诗歌艺术领域。根据Peter Barry在其著作中的论述,在1816年的某个夜晚,克拉克成功借到一本乔治·查普曼(George Chapman)翻译的荷马史诗作品,便与济慈一同通宵凝神阅读[1]。这天夜晚,济慈对查普曼译本中突破传统的创新译法和大胆而振奋的翻译语段产生强烈艺术共鸣,在阅读结束后便回家写下了《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的初稿,并于翌日清晨遣人将诗稿送至克拉克处。该作品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流传与杂志修正,最终形成现今广为学界所认可的《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定本。就其内容而言,该诗记录了诗人济慈初次接触查普曼翻译荷马史诗时的震撼体验。诗歌以探索与发现为主题,采用比喻手法将阅读体验比作航海家考蒂兹(Cortez)发现太平洋的瞬间,强调艺术体验所带来的认知突破与精神升华。

基于诗中丰富的隐喻表达和意象描述,本文拟从德里达(Derrida)的解构主义理论视角切入,尝试还原诗歌中蕴含的延异、播撒、踪迹和替补的解构策略,详细展开对《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的诗歌文本分析。通过解构式阅读与分析,本文将阐释该诗如何在浪漫主义抒情的外壳下,潜藏着对语言、文学与认知的深层反思。

2. 德里达与解构主义批评理论

解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作为一种重要的后结构主义批评方法,于20世纪60年代在法国兴起,其理论体系主要由哲学家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 1930~2004)系统构建并发展。该理论范式建立在对传统文学批评方法和结构主义哲学的批判性反思基础之上。德里达通过其1967年出版的奠基性著作——《写作和差异》(Writing and Difference)、后来连续出版的《论书写》(Of Grammatology)与《语言与现象》(Speech and Phenomena) ([2]: p. 301),以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论文《人文科学话语中的结构、符号和游戏》(Structure, Sign and Play in the Discourse of Human Sciences),系统阐述了其解构主义理论框架,这不仅引起了世界各国学界的关注,还奠定了其创始人的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德里达在《人文科学话语中的结构、符号和游戏》中将统治了西方哲学思想多年的形而上学假设进行了颠覆,进而强调文本的开放性、多义性和动态性,注重对文学文本中的权力关系、二元对立和意识形态的分析与解构[3]。这样一来,解构主义理论在德里达的建构下拥有了一种全新的颠覆性阅读视角。该理论强调“把结构看作‘虚拟’的存在”([2]: p. 299),主张文本的意义能在阅读过程中被不断推迟和造成差异化。这也就意味着文学作品的意义不是由作者意图所决定,而是更加强调读者的主体性和文本的多元解读,为文本分析提供了无限可能。故而解构主义学者在文学批评中更加倾向把文本当作可以颠覆的开放的符号体系([2]: p. 307),不仅致力于发掘一种全新的解读方式,还关注文本的各部分是如何彼此修正乃至相互消解,从而形成单一文学文本的多元解读意味。

基于对文学文本的大量实践,德里达提出一系列重要的核心概念和解构策略。其中最具原创性的理论贡献在于对“差异”(Difference)概念的改造:德里达通过将词中的字母e替换为a,创造新术语“延异”(Différance) [4]。这一概念创新不仅集“时间和空间的差异”于一身,更使得文本的意义不断变化和扩展。当意义在文本中被迫因差异和间隔造成延缓时[5],就需要“符号”代替出场,并使之成为能被读者感知的事物。在此基础上,德里达进一步提出“播撒”(Dispersion)概念,用以强调意义的分散性,即意义并不集中于文本的某个固定位置上,而是呈现出离散性分布状态。与“播撒”相呼应的是“踪迹”(Trace)概念,它指涉文本中留下的痕迹,表明了文本中存在的空缺和差异。最后,“替补”(Substitution)概念涉及文本中的替代关系,即一个概念或符号总是替换另一个概念或符号。德里达通过这一概念展示了文本中二元对立和等级关系如何通过替换和依赖所建立。这些核心概念共同构成了解构批评的方法论体系,为文学文本分析提供了全新的理论视角。

3. 《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的解构主义分析

基于解构主义理论的启示,文学阐释应当着力发掘文本中的空白、差异和替代关系,以此揭示复杂文本背后的深层意义。济慈的《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作为典型的诗歌文本,其历经多次修订的创作过程本身就构成了一个动态的“踪迹”系统,这一特性为解构式阅读提供了丰富的分析维度。具体而言,该作品在时间结构、空间场景、内容结构以及主题意义上均呈现出突破传统的创新特征。

3.1. 时间结构的古今交织

从解构主义批评视角阅读《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可以发现济慈巧妙地通过修辞手法赋予常用词汇以新的含义,实现了对传统诗歌范式的创造性突破。就诗歌中的时间结构而言,济慈分别通过暗喻和用典的写作技巧展现了“延异”(Différance)的解构策略。

其一,对暗喻的使用。作为一首典型的意大利体十四行诗,其前八行(abba abba韵式)与后六行(cd cd cd韵式)构成的双重结构在语义层面形成对话关系。前八行基于诗人以前的读书经历,通过隐喻性语言建构了一个关于希腊世界的想象空间,其中“黄金的国度/the Realms of Gold”这一意象具有多重意指:在诗歌语境中象征一个收纳伟大书籍的地域,诗人象征性地将自己比作一位正前往诗歌国度的淘金者,以此暗示诗歌的力量、威严和辉煌,让无数诗歌爱好者沉浸其中;但若是在非诗歌语境中探讨该句语义,则呈现了一个拥有富饶金钱和物质基础的国度,数不尽的黄金指向物质财富的累积。这种语义的滑动与“延异”现象典型地体现了解构主义所强调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不稳定关系。第二句“城邦和王国/States and Kingdoms”延续了“黄金的国度”的暗喻概念,喻示伟大著作中的其他国度,成为济慈享有广泛诗歌阅读经验的印证。诗歌第三句出现的“西方岛屿/western islands”意象既指向荷马史诗《奥德赛》中主人公奥德修斯战后从海上逃难回家的航海叙事,又以航行的无边无际之感隐喻文学世界的广袤疆域。阅读就像是航海,在渺无边际的大海上驶向未知的目的地。诗人将阅读行为重构为一场充满不确定性的精神探险,更体现了他对传统诗歌意象的创造性转化。因此,从文本生成语境考察,第一部分是济慈个人的经历陈述。当时他正面临职业选择的关键时刻——放弃稳定的医学事业而投身充满风险的诗歌创作,这一个人经历与诗中“航海”意象形成深层呼应,隐含了对原文本的新思考。

其二,对典故的大量运用。第四句中“西方岛屿”与太阳神阿波罗的圣域形成互文关联,丰富了诗歌的语义层次。阿波罗作为古希腊奥林波斯十二主神之一,其神格内涵具有多维性:在词源学层面,“阿波罗/Apollo”在希腊语中意为“光辉灿烂”,与其作为光明、真理与艺术之神的属性相契合。济慈通过这一神话指涉,不仅建构了诗人与神祇的侍奉关系,更隐喻性地表达了其对诗歌艺术的宗教性虔诚。诗歌第六句“浓眉的荷马/deep-browed Homer”与第十一句“考蒂兹/Cortez”的典故运用同样具有深刻的解构意义,二者都借用英雄人物喻示诗人自己的振奋与激动。荷马作为史诗传统的奠基者,其形象被赋予沉思、深思熟虑、足智多谋的特质,他拥有伟大的魄力,敢于在广阔的地域称王。值得注意的是,考蒂兹(实为巴尔博亚)是首位从巴拿马达利安山峰上发现太平洋的西班牙征服者,正是他的无所畏惧和警觉才能让他有这一突破。典故的使用与济慈自身的诗人身份认同形成镜像关系,喻示诗人阅读查普曼译本后的伟大心境,进而表达对诗歌的喜爱。

基于济慈对上述暗喻和典故的创新性运用,诗歌构建了一个跨时空的意义网络。这一诗学实践也正是诗人“历史意识”和“延异”概念双重维度的体现:在空间维度上表现为“差异”(Differing),在时间维度上呈现为“延缓”(Deferral)。从空间维度分析,通过将古希腊神话人物、史诗诗人与地理大发现时代的探险家并置,诗歌形成了多层次的跨文本结构,既体现了济慈对古典文化的继承以及史诗中宏大叙事的欣赏,又展示了其突破传统束缚的现代性追求。由于“差异”的存在,读者能够在诗中不断寻求新的意义,使文本意义始终处于动态生成状态。从时间维度考察第二层意义“延缓”,诗歌通过“符号”系统的运作机制,实现了对历史经验的经验重构。“延缓”指时间上的流动,虽然它使许多内容成为不在场的标记,但是“符号”的使用又能够再现其不在场,使不在场的事物能够轻松被提及或感知。济慈在诗歌中运用文字符号,以十四行诗的诗歌形式再现1816年与克拉克一同阅读荷马史诗的真实体验,这一转化过程典型地体现了“延缓”的解构策略。虽然原始经验已随时间消逝,但通过诗歌符号的替代性再现,缺席的历史现场得以重新在场。因此,时间意义上的延迟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单一解读,进而重建为一种更加动态和多元的阅读体验。在此过程中,读者不再是意义的被动接受者,而是主动的参与者,文本的意义在解构与重建中也得以“延异”。

3.2. 空间场景的交替更迭

从诗歌形式与空间建构的角度分析,《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作为一首典型的意大利体十四行诗,其精炼的文本结构中蕴含着复杂的空间场景,把读者带入不同的视野,使其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诗人创作时的真实体验。不同空间场景的交替转换,更是诗歌意义的差异性传达,符合德里达解构策略的“播撒”(Dispersion)概念,强调了意义的分散性和多样性。

具体而言,通过对诗歌文本动态和多元的重建,可以发现其空间转换呈现出地理空间(“海上岛屿–陆上土地–天外新星–地上山巅”)的位移特征。通过多重空间意象的离散性分布,不同的地理空间也实现了意义的多元生成与扩散。其一,海洋空间(“海上岛屿”)是诗歌的的第一个意义节点,指向文学探索的认知过程与诗人主体的精神历程。对诗歌的热爱就如航行,在海上不断行驶,从而最终抵达未知的、全新的地域。其二,陆地空间(“陆上土地”)与“荷马”能指的结合,构成了意义网络的第二个扩散点。陆地上广袤无垠的国度给诗人的感受是如此这般的纯净,优秀的统治者“荷马”凭借其渊博的知识和洞察力在这片土地上称王。诗人也想要像“荷马”一般,为诗歌付出一切。然后话锋一转,诗人在观察家的带领下去到宇宙行星的地域,引入了宇宙空间(“天外新星”)的意义节点。“新的星球/a new Planet”指天王星,济慈对查普曼译《荷马史诗》的阅读犹如观星家发现新的星球,给了二者同样压倒性的兴奋,使他们都仿佛发现了未知的新世界。这一能指的游戏性跳跃,典型体现了“播撒”概念中意义的不确定性特征——科学发现、审美震撼与认知突破等异质意义在此碰撞、交织。最后回到地球,山岳空间(“地上山巅”)得以显现。诗人望着伫立于达利安山巅上的征服者“考蒂兹”,发现他正凝望着新的海域——太平洋。此景带来的震撼似乎让诗人的表情都在此刻凝固,此时的沉默与第一节中描述查普曼高昂而无畏的嗓音形成了对比,增添了震撼人心的力量。这种意义结构的自我解构,使得诗歌的终极意义永远处于“延缓”状态,无法被固定在某个单一的阐释框架中。

通过这种空间场景的播撒式分布,济慈在诗中将丰富的想象凝聚为四个交替更迭的空间意象,传达不同的、层层递进的情绪,实践了解构主义理论的核心命题:意义永远处于“差异”与“延迟”的运动之中,任何试图固定意义的努力都将被文本自身的排列所消解。

3.3. 内容结构的吐故纳新

从德里达“踪迹”(Trace)概念的视角考察,《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的文本生成过程呈现出典型的解构主义特征。诚然,济慈于1816年完成此诗,但在创作过程中又留下多重修改痕迹,构成了一个复杂的“踪迹”系统。修改的痕迹和典故人物的引用皆带有历史书写的痕迹,既标记着创作主体的在场,又展示了文本的遗迹和意义的重叠,这也就符合德里达解构策略中的“踪迹”概念。

诗歌中引用的神话–历史人物(阿波罗、荷马、考蒂兹)作为文化符号,其意义生成机制完美诠释了“踪迹”的理论内涵。上述历史人物虽然在表层文本中保持着传统的神圣光环,如阿波罗的光明属性、荷马的智者形象、考蒂兹的探险精神,但其深层意义却始终处于“差异”与“延缓”的状态。具体而言,从历史本义来看,阿波罗作为古希腊光明与艺术之神,象征着古典文明的审美理想;荷马作为史诗传统的奠基者,代表着西方文学的源头;考蒂兹(巴尔博亚)作为地理大发现的实践者,体现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探索精神。而在济慈的诗歌符号系统中,这组人物经历了意义的创造性转化:阿波罗的神性光辉被转化为诗歌灵感的源泉,“深眉的荷马”(deep-browed Homer)从史诗作者变为文学王国的统治者,考蒂兹的探险壮举则被隐喻为文学发现的震撼体验。这种历史原型与诗学重构之间的张力,既保留了人物原有的文化记忆,又通过济慈的浪漫主义想象赋予其新的象征维度——阿波罗指向创作的神圣性,荷马表征传统的权威性,考蒂兹则暗示发现的革命性,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关于文学传承与创新的“踪迹”网络。因此,诗歌中的典故人物都携带着其文化传统中的“踪迹”,这些踪迹在诗歌的新语境中既被保留又被重构,最终构成意义的重合与滑动。

值得注意的是,诗人虽然对原稿进行了多次修订,但其主要意义未曾改变。例如第五句从“Of of one wide expanse”到“Oft of one wide expanse”的修改、第六句从“low browed Homer”到“deep-browed Homer”的调整、第十一句从“wond’ ring eyes”到“eagle eyes”的替换等等,都是初始手稿的存在证据,共同构成了一系列相互指涉的踪迹链。每个修订版本都不是对前一个版本的简单否定,而是通过差异运动产生新的意义可能。从诗歌语义来看,这些文本踪迹不仅记录了创作过程的修订痕迹,更构建了一个开放的意义网络,这也正是文学作品的魅力所在。

3.4. 主题意义的多元发展

诗歌的主题意义在解构主义理论下可以被读者感知为多元的、丰富的、创造性的。在诗歌文本中,也同样存在许多空白和不确定性,这些正是读者参与创作的土壤。读者需要通过阅读填补这些空白和解决不确定性,从而使文本意义得以呈现。

解构主义分析策略中的“替补”(Substitution)概念通过揭示文本中的二元对立和等级关系构成对文本意义的消解,具体分为两层含义:补充和替代。诗歌第五句“广袤无垠的地域/one wide expanse”与第三句“西方的岛屿/western islands”形成的二元关系,不仅具有表层的对比功能,更暗含深刻的替补机制。一方面,“广袤地域”作为“西方岛屿”的空间替补,既通过展现更辽阔的地理景观弥补了原有意象的不足,又将读者的注意力从海洋转向陆地。这种解构方式使文本意义始终处于动态重构之中。另一方面,这种空间替补与济慈的生存经验产生联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诗人想要领略它纯净的空气,感受荷马史诗纯净的力量。他对“纯净空气”的渴望,实质上是对工业城市(伦敦旧区)污染环境的符号性替补。济慈生于英国伦敦旧区,紧邻着市政大道,由于缺乏雄厚的资金支持,其母亲与弟弟汤姆都先后死于肺病,自己也没能逃出肺病的侵扰。因此,正因亲人的离去和周围环境的破败,济慈才一心想要逃离污浊的空气,追寻没有受到工业革命改造的自然之景和山川河流。他通过诗歌建构理想宜人的自然景观,既弥补了现实环境的缺陷,又试图替代令人窒息的生存现实。

诚然,上述替补关系典型地体现在诗人家庭悲剧与诗中健康空间的对比中,但诗歌在现实中的意义依旧是积极的,这不仅记录了诗人此时此刻思绪的迸发,也为济慈后来诗学理论的发展提供了经验支撑。济慈始终认为,诗歌是摆脱苦难的解脱和通往天堂的道路,所以无论是“夜莺”还是“希腊古瓮”,皆是“美”的意象,传达着“美即真理,真理即美”的道理,也宣告了济慈在艺术领域对“美”的崇拜。

4. 结语

雅克·德里达创立的解构主义理论体系在20世纪后半叶的文学批评领域引发了范式性变革,不仅开辟了解读文学文本的新战场,还彻底改变了人们传统的思维方式和文学批评方式,更以其新颖的角度提出了延异、播撒、踪迹以及替补的解构策略,为解构文学文本提供了更加充分的依据。约翰·济慈的抒情诗作《初读查普曼译荷马史诗有感》在文本建构上呈现出典型的解构特征:实现了时间结构的古今交织、空间场景的交替更迭、内容结构的吐故纳新及主题意义的多元发展。这种多维度的文本特性,使诗歌成为一个充满张力的意义生成场域,充分展现了浪漫主义诗歌的复杂性和现代性。通过运用德里达的解构策略对该诗进行细读分析,我们可以发现:通过对诗歌语言的解构式阅读不仅揭示了文本表层意义之下的深层含义,更展现了文学语言自我颠覆又自我更新的辩证特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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