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加科夫的文字游戏:《大师与玛格丽特》中的不可靠叙述
Bulgakov’s Wordplay: Unreliable Narration in The Master and Margarita
摘要: 布尔加科夫作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家,被誉为果戈理的继承人。他的长篇小说《大师与玛格丽特》不仅深受广大读者喜爱,也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无论是从叙事手法、写作目的,还是创作意义来看,该作品都充满了深刻性和复杂性,同时不乏趣味。而作为后经典叙事学中最成熟且富有活力的分支,修辞叙事学特别注重作者、文本与读者之间的叙述交流及读者的阅读体验。小说中通过莫斯科与耶路撒冷双重时空的交织、魔王一行人现世惩恶、玛格丽特参与撒旦的舞会等情节,为修辞叙事学的研究提供了充分的分析空间。在修辞叙事学中,詹姆斯·费伦基于其导师布思的理论,补充完善并重新提出了“不可靠叙述”这一著名理论。文章将从小说的多重叙事视角和叙事风格两方面入手,分析不可靠叙述的诞生,以及作者如何通过这种叙述方式影响读者的判断和情感,从而极大地提升了读者的阅读动力与体验,并引发他们对现实世界的深刻思考。
Abstract: As a master of magical realism, Bulgakov is celebrated as the literary heir of Gogol. His novel The Master and Margarita has captivated a wide readership and drawn extensive academic interest. The work is rich in narrative techniques and purpose, layered with complexity and depth, yet retains an engaging charm. Within rhetorical narratology, a vibrant branch of post-classical narratology, special emphasis is placed on the narrative exchange between author, text, and reader, as well as the reader’s experience. The novel’s dual settings of Moscow and Jerusalem, the appearance of the devil’s entourage to punish wrongdoers, and Margarita’s participation in Satan’s ball all present fertile ground for analysis through rhetorical narratology.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theories in this field, James Phelan’s concept of “unreliable narration”—developed from his teacher Wayne Booth’s ideas—provides a lens for this analysis. This paper examines how, through the novel’s multi-perspective narration and varied narrative style, Bulgakov crafts an unreliable narrative that profoundly shapes reader judgment and emotional response, thus enhancing reader engagement and encouraging reflection on reality itself.
文章引用:李琦. 布尔加科夫的文字游戏:《大师与玛格丽特》中的不可靠叙述[J]. 世界文学研究, 2025, 13(4): 602-607.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5.134085

1. 引言

米哈伊尔·阿法纳西耶维奇·布尔加科夫(М. А Булгаков, 1891~1940),是一位有特色的小说家和剧作家,其作品内容怪诞、乖戾、手法离奇。代表作有中篇小说《不祥的蛋》(1925)、《狗心》(1925),长篇小说《白色近卫军》(1925)、《大师与玛格丽特》(1966),剧本《莫里哀》等。

布尔加科夫的《大师和玛格丽特》被认为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先驱,创作于上个世纪20年代末和整个30年代,在西方非理性主义哲学等思想文化思潮的影响下,在经历过象征主义、阿克梅主义、未来主义等现代主义文学流派的发展之后,许多俄罗斯作家都对世界产生了新的艺术感受。新时期的俄罗斯小说创作中也产生出了非现实主义的文学思潮,表现出了与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中相近似的文艺观和创作观。布尔加科夫的《大师和玛格丽特》既受到了传统文学的影响,又体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现代主义意识,而这一意识不但体现在作品的思想主题上,它也与作品的叙述方式密不可分。

虽然《大师与玛格丽特》正式出版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已经有关于“不可靠叙述”的理论形成,但其整个创作从二十年代就已经开始,并且实际在四十年代就已经完结。在布尔加科夫的本篇小说中我们可以显现出“不可靠叙述”的运用,可见其创作思想具有一定的先进性。

2. 叙述视角与不可靠叙述

“术语‘不可靠的叙述者’(ненадежныйнарратор)或者术语‘不可靠的叙述’(недостоверноеповествование)是由学者韦恩·布思在二十世纪60年代初他的著作《小说修辞学》中提出的。[1]”当然他同时还提出了隐含作者和叙事距离等理论,但在本文中我们仅主要分析不可靠的叙述。乔纳森·卡勒则指出,“不可靠的叙述可能是由于前景的限制而产生的”[2]接下来,布思的学生詹姆斯•费伦(James Phelan)在许多方面对布思的理论进行了丰富和发展,也使其成为了后经典叙事学中修辞叙事学的一大主力军。首先,他将不可靠叙述从两个类型或两大轴(“事实/事件轴”和“价值/判断轴”)发展成为三大类型或三大轴(即增加了“知识/感知轴”) [3],费伦对不可靠叙述三大轴的明确界定与区分丰富了学界对不可靠叙述的研究,而且还将研究视野引向了三大轴之间可能出现的对照或对立关系:“一位叙述者可能在一个轴上可靠,而在另一个轴上不可靠。有时这三大轴还可能构成因果关系,即一个轴上的不可靠会导致另一个轴上的不可靠”[3]。因此我们可以选择以三个轴为角度来多方面分析作品中的不可靠叙述,这样能够更好地把握这一叙述策略的微妙性与复杂性,从而更好地把握人物性格的复杂多面性。而在布尔加科夫的《大师与玛格丽特》中交错的时空、魔王沃兰德的现世、陷入混乱的莫斯科城市,无一不为不可靠叙述的产生提供了优渥的土壤。在小说中其实也存在三大轴方面的不可靠叙述,具体体现将在后文分析中作为补充展开。

2.1. 限知、全知视角——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叙述角度和风格的多样化是《大师和玛格丽特》中的最具独特的地方,小说突破了传统小说单一的、固定不变的叙述角度和叙述视点,而转向多元的、随时可以转变的角度和视点,是对传统情节小说在结构方式上的大胆创新。小说主要是由莫斯科现代故事和耶路撒冷古代故事构成。“这两个故事在叙述方式上的一个最大区别就在于:前者之中存在着一个积极的、时常出现的叙述者,故事的主观色彩更浓厚;而后者之中叙述者并没有公开露面,故事更多使用的是展示的叙述方式,更具现实性、更为客观。[4]

2.1.1. 莫斯科现代故事——限知的老百姓与讽刺者视角

在莫斯科现代故事中,虽然实时存在一个叙述者,却不全部是采用传统意义上的故事外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全程都居高临下地向读者灌输事实的方式,而是叙述者时常进入某些人物的限知视角当中,通过这些视角来发表一些观点。“由于叙述者将自己人物化了,他就将自己从高高在上的叙述权威的位置降到了人物的位置上,读者难以把叙述者与他所表达的庸俗偏见分离开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全知叙述者的可信性必然会减弱。[5]”可见,当叙述者从限知的视角叙述该视角人物眼中的所谓“事实”的时候,读者其实已经下意识察觉到他所说的话并不是完全可信的了。多数这种情况下就是限知视角下的叙述与原本全知叙述者的伦理道德观念矛盾或者与大多数读者的认知观念矛盾,也就是在“价值/判断轴”层面产生了不可靠的叙述。于是读者就会开始带着怀疑的态度继续往下阅读。直到后面全职叙述者再度出现,印证了读者的疑惑,成就了小说独具特色的反讽艺术。例如,在第几章中叙述者通过一个似乎并不了解内情的“格里鲍耶陀夫之家”参观者的视角,表达他对“莫文联”会员们文学天赋的羡慕和嫉妒之情:

任何一个来访者踏进格里鲍耶陀夫之家后的头一个想法必然是:这些幸运儿,“莫文联”的会员们,生活得多好啊!随之他会立即受到卑劣的忌妒心的折磨,会马上痛苦地向上苍发出责难,埋怨上苍没有在他降生时赐予他文学禀赋;而既然没有文学天赋,当然便休要梦想取得“莫文联”的会员证一一那散发出贵重皮革的气味,压着宽宽的金边儿、整个莫斯科无人不知的褐色会员证[6]

“文本通过作者发出的信号及其与读者价值观的相互作用,引起了一种明确的审美和伦理反应。[7]”在此之前,作者就已经向读者介绍了“莫文联”的主席柏辽兹和会员诗人伊万无家汉,柏辽兹尽管满腹经纶,却是一名持庸俗无神论的文学官僚,而伊万也只是一名甚至连康德是何许人都不知道的三脚猫诗人。作者在介绍“格里鲍耶陀夫之家”这一文学官僚机构的情况时,也己经从一个侧面展示了“莫文联”会员们并非真正投身于文学创作,而是整日沉溺于享乐生活。所以,叙述者的这番话语明显地与读者所了解到的真实情况相矛盾,成了不可靠的叙述,在作者先前运用不同视角所营造的可靠叙述的对比下,其反讽效果就自然而然得到了体现。

还有一种视角就是叙述者用讽刺对象的眼光来观察世界:“在莫斯科现代故事中,作者利用第三人称限知视角来达到反讽效果的另一突出表现就是用讽刺对象的眼光来观察世界。[4]”布尔加科夫在自己的小说中安排了魔王沃兰德及其随从来到莫斯科的情节,主要目的就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丑恶现象进行揭露并加以惩罚。按照作者真正的想法,沃兰德及其随从无疑是公平和正义的化身,然而,在叙述者口中,他们却常常得到许多贬义的称呼和评价。例如,在伊万目睹柏辽兹被有轨电车切掉脑袋,开始追捕沃兰德一伙的过程中,作者放弃了全知叙述,而是以伊万的眼光来叙事:叙述者以各种各样的贬义称呼(例如,坏蛋)来指称沃兰德及其随从。此外,在叙述者的口中,黑猫和卡罗维夫屡次被称为“该死的畜牲”、“两个坏蛋”、“两个流氓”、“两个无赖”[6]等等。作为毫不知情的读者一开始一定会以为沃兰德等人就是伊万口中的反面坏蛋,但是随着故事逐渐展开,读者会通过沃兰德等人的所作所为以及全知叙述者的声音逐渐发现伊万的叙述并不可靠:在小说故事的设定下他已经犯了“知识/感知轴”上的错误,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鬼的存在,导致沃兰德的出现与所作所为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维度,进而也就导致他的“价值/判断轴”产生了不可靠的叙述,将他们全部判断为“坏蛋”。

当然小说在“事实/事件轴”上也同样存在不可靠的叙述,“在文学中,关于现实的信息来源是文本本身,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以获得。因此,在分析一个不可靠的叙事时,关键的一点是揭示事者的话中的矛盾”[8]只不过在这部魔幻现实小说由于沃兰德的出现处处都充满了神秘和有反常理,所以这条轴上的叙述显得并不突出。例如在柏辽兹死去后,他的姑父马克西米利安·安德烈耶维奇·波普拉夫斯基却收到了死者本人落款的葬礼邀请电报:“我刚在牧首湖畔被电车轧死。葬礼定于星期五下午三时举行。请来。柏辽兹。”[6]很明显,这并不是事实叙述,已经死去的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再发电报的,但作者却故意设计这样明显违背事实的故事情节,突出了荒谬的效果,从而极大引起读者的兴趣和思考,自然而然会联想到是魔王沃兰德做的手脚,并阅读下文来印证自己的猜想,而这也就是修辞叙事学最重视的读者体验。

2.1.2. 耶路撒冷古代故事——彼拉多的内心透视

“适当控制对人物内心世界的透视,也可以有效地帮助调节叙事距离。……全知叙述者对某个人物的内心活动展示得越多,读者与此人物之间的距离就有可能会越短,[5]”在耶路撒冷古代故事中,作者为了拉近读者与彼拉多的情感距离,就选择了走入彼拉多的内心,以他的眼睛来看世界的叙述方式,从他的立场来看待耶舒阿,而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彼拉多一改传统观念中那个冷冰冰的、远离读者的残酷与伪善之人,他内心所经历的矛盾、挣扎与痛苦折磨被作者层层刨开并摆在读者眼前。于是他被塑造成一个让读者觉得可以理解的、对之感到更为亲近、甚至能够引起同情的悲剧人物。

“在漫画文本中,叙事本身的目的是通过与读者的互动来产生漫画效果,这种效果可以基于情景喜剧、人物喜剧和语言幽默。其中一个元素已经足以达到喜剧效果。[9]”在布尔加科夫的《大师与玛格丽特》中也不乏叙述者直接与读者互动的内容,例如“亲爱的读者,请随我来!谁对您说人世间没有忠贞、永久的真正爱情?撒这种谎的人,应该把他的烂舌头割掉![6]”的确会让人感到有黑色喜剧的效果。

3. 叙述风格与不可靠叙述

《大师与玛格丽特》叙述风格多样,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想必绝对要数叙述者时不时耍滑头般的叙述风格以及玛格丽特的叙述等,从修辞叙事学角度出发思考,作者选择此风格自然有他的目的性,通过作者–文本–读者间的叙述交流考察叙述者背后和作者的多重目的,从而明晰作者是如何做到通过这样的策略来影响读者的思想,从而形成不可靠的叙述。

3.1. 耍滑头成就反讽意味

“对于讽刺玩笑风格的特点是嘲讽–耍滑头的文体,它的范围从隐蔽的嘲讽到虚假的赞美和讽刺。[10]”例如在格里博多夫餐厅,讽刺的“赞美词”与马索利特会员票的赞美诗一起出现;讽刺与调侃之味跃然纸上,读者可以轻易分辨此处为不可靠的叙述,后文中会员们面对柏辽兹的死讯后的丑态自私反映也是对此处读者猜想的直接印证;“其诗句的雄壮高雅与所描写的事物的庸俗低下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这一对照鲜明而又巧妙地表达出了叙述者对人物的嘲弄,使读者更深刻地感受到人物的荒唐可笑。[5]”“二重性的嘲弄性笑声元素不是建立在对被嘲弄对象的完全否定上的,而是矛盾的。[11]”而这样讽刺嘲弄的叙事风格在《大师与玛格丽特》中并不在少数:“讽刺笑话风格的终点站有各种各样的词汇和风格、技巧、人物和小径、语调——在沃兰德的参与下,在莫斯科和神秘超越的现实中。这是完全合乎逻辑的,因为根据定义,笑声是魔鬼的元素。在俄语中,魔鬼的名字之一是小丑。[10]

3.2. 作为“门槛”的玛格丽特

在小说中第二部分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玛格丽特视角的所见所闻来叙述。玛格丽特仿佛总是能够轻易理解和接受超出日常实际生活的事件,总是用平静的语气来描述实则早已超出日常生活范围的事情,而这种客观基调便会给人一种可信的错觉:

“两个人分别把飞刷和长花剑夹在腋下,走进大楼,经过大门洞时,玛格丽特看到有一个戴鸭舌帽、穿高筒靴的男人可怜巴巴地蹲在门旁,好像在等候谁。尽管两个人走路极轻,那孤独的男人还是发觉了他们的脚步声,但他只是不安地抖了一下,当然没有弄清声音从何而来。”

“走到第六单元门口,他们又遇到一个和刚才那人非常相似的男人。也和刚才一样:一阵脚步声,那人不安地回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当单元大门打开又关上的时候,那人向前追了两步,好像在追赶隐身的进门人。然后又往门口看了看,但是,不消说,他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第三个人和第二个人一样,因而也和头一个人一样,他守候在第三层楼上,正坐在楼梯口吸着一种劲儿很大的带嘴香烟。玛格丽特走过他身旁时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吸烟人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霍地从长凳上跳了起来,惊恐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又跑到楼梯护栏前向下望了望。[6]”玛格丽特的视角和立场对于布尔加科夫来说是十分有效的,她像是一个“门槛”[12],她看到的才是事实上的观察者,但她却与他们不同,她的超现实状态,以及她能够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意义。

3.3. “此地无银”的叙述者

在小说中也时不时会出现不断坚称自己叙述为真实的叙述者:“坚决保证他写的这些真实的台词”“他再次强调自己是最真实的台词和真实的叙述的作者”[6]或者极力证明所传达信息的准确性“我们该转入这个真实的故事第二部了”,“可真是个令人神往的所在!只要去小花园看上一眼,谁都会确信这一点。谁要想去,请对我讲一声,我可以告诉他地址和去的路线”[6]文本中反复直接强调的信念反而会让人会产生怀疑,耍滑头的语气更是加大了不可靠的程度,正是这种反复声明、用力过猛的“真实”强化了叙述效果中的矛盾,使读者越发意识到其叙述的可疑之处,成功营造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叙述效果。

4. 结语

在魔幻现实主义的外壳下,在魔鬼沃兰德的恶作剧中,作者布尔加科夫完美的设置了自己的文字游戏,等待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参与其中,获得埋藏在土壤下的宝藏。本文从叙述视角与叙述风格入手,分析小说中不可靠叙述的形成,并具体结合后经典叙事学中修辞叙事学家詹姆斯•费伦完善改进的“不可靠叙述”以及三大轴分类等理论与原文文本进行多角度多方面分析。在不可靠叙述所带来的荒诞与讽刺的效果下,是每一位读者对书中人物的嘲笑与紧随其后的反思。也使得我们更好地理解和把握了布尔加科夫的创作意图与其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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