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这个窝靠近我们的居室,
不分晴雨,也不问干湿,
我和艾米兰妹妹总是一道,
去把它探望。
……
我后来的福分,早在童年,
便已经与我同在:
她给我一双耳朵,一双眼,
锐敏的忧惧,锁细的牵挂,
一颗心——甜蜜泪水的泉源,
思想,欢乐,还有爱。
——《麻雀窝》 (15-20)
上述诗歌节选自华兹华斯的《麻雀窝》1,诗中给予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Wordsworth) “一双耳朵”、“一双眼”和“欢乐”的“艾米兰”正是比他年幼大约一年半的妹妹,多萝西华兹华斯(Dorothy Wordsworth)。多萝西从1795年开始陪伴在华兹华斯的身边,不仅给他带来精神上的慰藉和放松,还帮助华兹华斯“恢复了他在革命风暴和承受重压期间的身心状态”([1] , p. 27)。事实上,多萝西在华氏创作的诗歌中被提及或作为呼语(apostrophe)出现并不仅局限于这首诗,在《廷腾寺》的末节,华兹华斯就将焦点放到了自己妹妹身上,称呼她为“最亲最爱的亲人”,并给予她谆谆教导,。然而,“一些《廷腾寺》的评论家认为威廉华兹华斯将多萝西囊括到了他记忆的迷思之中,也有一些人认为他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并且这一“针对多萝西在诗中位置的分歧涵盖了浪漫主义诗歌主要评论家的立场”([2] , p. 309)。一批老一代的评论家认为多萝西在《廷腾寺》末节的出现“真实表达了诗人对妹妹的需要和爱护”([2] , p. 312)。Geoffrey Hartman认为诗歌尾节多萝西的出现是“一个誓言,一种祈祷,一段为多萝西量身打造的题词,暗示了此时此刻如何熬过诗人的离世”([3] , p. 28)。阿诺德布鲁姆(Harold Bloom)评论道“《廷腾寺》中最优美的诗句为多萝西唤起了持久更新的可能性”([4] , p. 138)。这些都是持积极观点的解读,因为他们认为回归到多萝西身上是“一种善意的行为同时也使诗人个体的记忆迷思社会化”([2] , p. 314),然而诸如Marjorie Levinson等稍后一代的评论家并不这样认为。作为最为重要的浪漫主义诗歌评论家之一,Levinson认为威廉在《廷腾寺》末节回归到多萝西是“一种指向外部性的举动,非常苍白无力”([5] , p. 38)。除此之外,一些近期评论家怀疑威廉华兹华斯是否能够“将女性在诗歌中塑造成一个实体性的存在”([2] , p. 313)。比如,Elizabeth Fay 批评道“华兹华斯式的做法是将女性仅仅摆弄在助手的位置上:因为这些女性没有动词性,所以毫无诱惑力,缺乏魅力并且被剥夺了权利”([2] , p. 313)。更糟糕的是,一些评论家甚至攻击华兹华斯这一做法,比如David Bromwich。他认为威廉“压根没有打算使多萝西成为自身经验的馈赠”,相反“他嫉妒多萝西可以不依赖他的智慧就可以开心的能力”([6] , p. 23)。
本文试图从分析诗歌本身来解读多萝西在《廷腾寺》中不可或缺的作用,探讨多萝西的尾节回归体现了三方面的和谐统一,包括文本自身的和谐统一,即三种动词时态的统一,作者与读者的统一,以及自然与人类关系的统一,与此同时,诗歌本身传达的和谐因素也与威廉华兹华斯本人追求的精神和谐相呼应。
2. 关于《廷腾寺》
这首诗有一个很长的副标题,译为《旅途中重游瓦伊河两岸,作于廷腾寺上游数里处1798年7月13号》2。诗名与诗内容的不匹配经常在浪漫主义诗歌评论中被讨论,除此之外,对诗歌时间的所包含的意义也有争议。比如,副标题里的时间正好是巴士底日的前夕3,华兹华斯于1790年和1792年在法国参加了两次国庆日。本诗的日期正好是华兹华斯于1790年初访法国的八周年纪念日。Nicolas Roe认为“基于此,这个日期对华兹华斯来说有着重要的个人意义,并且将廷腾寺与法国联系了起来”([7] , p. 10)。除此之外,Karen Hadley发现了“1798”的重要意义是因为“这首诗的发表时间恰逢William Pitt颁布备受争议的钟/手表税4”([8] , p. 639)。不管华兹华斯设定的时间是出于个人和历史意义还是仅仅“强调旅行的概念以及凸显他与瓦伊河同为流浪者的平行关系”([9] , p. 75),我们似乎没有资料可以来证实,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1789年重访瓦伊河抚慰了他过去五年来经受“郁郁不欢的白天”和“浊世的昏沉热病”折磨的身心。
《廷腾寺》的首节首句感叹了自上次游访故地已有五个年头了。紧接着在感慨“五年过去了,五个夏天,和五个漫长冬季!”之后,是对映入眼帘之美好景色的反应:他贪婪地倾听着“这里的清流,以内河的喁喁低语从山泉奔注而下”;他静静地瞭望着“高俊峥嵘的危崖峭壁”;栖息于一个青桑树下,他愉悦地观赏“一处处村舍场院”和“果木山丘”;注视着“活泼欢快的杂树”和“一片片牧场”。此外,“袅绕的烟缕”似乎暗示着有“流浪汉”和“隐士”居住于此。这首诗的前22行,呈现了当下的场景和诗中“我”的当下状态。另外,这些诗句描绘的景色并非“纯天然”,比如,“农场”、“一排排树篱”、“农舍”和“流浪汉”等等则是由人制造、由人设计或者和人有关的。由此可见,“华兹华斯式的自然是融入人类和人类居所的”([10] , p. 42)。或者对于这首诗本身而言,第一小节展现了带有人类印记的自然,而不是没有人类生活或没有人类改造迹象的纯自然景观,正是这样一幅自然与人类相互交融的画喕带给了威廉华兹华斯精神的抚慰。
《廷腾寺》的二、三小节则将焦点转移到了作者的内心感受,揭示了自然之于华兹华斯,不仅仅是带给他慰藉的场所,更是提升自我的灵药。尽管“多年阔别”,自然的力量仍然可以通过诗人的回忆来产生影响。华兹华斯思考了自然赋予他的三样礼物,分别是“安恬的康复”、“业已淡忘的欢愉”以及“如沐天恩的心境”,“在这种心境之中,纷繁劳疲的尘世重压被减轻了”([7] , p. 22)。不管当他“孤栖于斗室”还是“困于城市的喧嚣”,华兹华斯都会借助于回忆自然来吸收其神奇的治愈功效。此外,自然也展示了她的道德教化功能,这种功能或影响来源于“那业已淡忘的欢愉”,它能够滋养“一个善良生灵的美好岁月”。最后,诗人从这些“美好的形态”5中获取了另外一个礼物,即“如沐天恩的心境”。Geoffrey Hartman认为“这种如沐天恩的心境是一种解脱,是从《序曲》第十二章中描述的暴政场景和判决的解放”([7] , p. 12),并且“尘世的如磐重压”可以被理解为“道德领域”或“作为道德负担的人类俗习”([7] , p. 12-13)。在这三个礼物之中,最为“崇高的厚礼”是第三个礼物,“如沐天恩的心境”,这种“心境”要比“行动”本身更重要。袁宪军认为,这种如沐天恩的心境“必定是‘充满了善和爱’”,因为这种“平静而又幸福的心境”是由“高尚的感情”——爱、善意、同情、关怀等——“引导我们”进入的一种境界([9] , pp. 83-84)。本诗的二、三节中体现了自然对于华兹华斯的重要性。不同于第一节,这两节里没有了具体的自然意象,但是自然已经被刻画成了“有着神奇治愈能力的实体和一位导师”([10] , p. 42)。
《廷腾寺》的第四小节则讲述了作者在少年和成年时期欣赏自然景观的不同感受。带着“余烬重燃的思想微光”和“对旧日景物的依稀辨识”,“心中的图像如今又栩栩重生”。他不仅获得了“眼前的欢愉”也得到了“未来岁月的活力和滋养”。接着华兹华斯描述了他早年来此的表现和心理状态:他像一头小野鹿,在山中跳跃,在深河边漫步。在他年轻的时候,自然便是他的天堂,是一个可以逃离畏惧的地方。“轰鸣的瀑布”、“高山”、它们的“形态”和“色彩”成为他的“强烈嗜欲”,带给他“痛切的欢乐”和“炫目销魂的狂喜”。通过使用矛盾修饰法6,华兹华斯描述了年少时自然带给他的欢愉。Bloom认为“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短语:“‘dizzy’和‘aching’表达的是贬义,而它们又证实了现已流逝的狂喜和欢快的激烈程度与真实性”([7] , p. 13)。五年后的今天,这种“痛切的欢乐”和“炫目销魂的狂喜”已不复存在,但是作者又获得了一份“充足的补偿”来填补“粗心少年”的损失。此刻“年少时纯粹直接的感情早已化作成熟男子严肃的思考”([10] , p. 42)。聆听着“低沉而又悲怆的人生乐曲”,他于“落日的光辉”、“浑圆的碧海和大气之中”觉察到了“庄严的思想”7和崇高的感觉。五年的光华岁月,不变的是作者“仍如往日喜爱草原、森林和崇山峻岭”,变的则是他不再年幼无知,而是从自然中找到了他“纯真信念的牢固依托”和“全部精神生活的灵魂”。
诗歌如果至此结束,看起来也顺理成章,但是华兹华斯“接着告知我们:只要他的妹妹多萝西在身旁,给他复原的力量,他就不会依赖自然的精神指导”( [2] , p. 310)。将妹妹称呼为“最亲最爱的亲人”使读者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人陪在威廉华兹华斯身边观赏美景。在静思这五年的变化和成熟之后,华兹华斯将诗歌的笔触指向妹妹,并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往日心灵的语言”和“往日的乐趣”。他教导妹妹应将思想转化成“缤纷美景聚居的广厦”,将记忆变成“交响无数甜美的乐音”,因为“自然绝不会亏负爱她的心灵”,从而她可以在未来的岁月中抵御“世人的飞短流长”和“自私之徒的嘲讽”,从而坚守“怡然的信念”。威廉华兹华斯建议妹妹利用充满美好景色的记忆的力量和价值对抗世间的邪恶与不堪。
3. 多萝西与《廷腾寺》
细读《廷腾寺》之后,不难发现此诗处处洋溢着“和谐”之音。首先,城镇的喧哗与躁动使华兹华斯身心俱疲,但是自然的宁静与悠荡却能淡化诗人内心的焦灼,抚慰疲惫的心灵。此时,“文明”的符号暂时逝褪,失去了往日的剑拔弩张,自然侃侃走来,与文明的元素交融互动,这是文明与自然之间的和谐。
其次,诗人年少无知,贪图自然景观带来的感官享受,时隔五年,肤浅无知的快乐上升为深刻崇高的感受,自然依然能够带给诗人欢愉与感动,但自然似乎化身为上帝,具有了“灵性”,“净化”并“训化”着“我”的内心,外部的真实转化成了内部的升华,作者自身实现了从“无知”到“经验”的蜕变,但又保留了对大自然纯粹和孩童般的喜爱,此时此刻,华兹华斯感受到的大自然既“有仅凭耳目察觉的”,“也有经过加工再造的”,华兹华斯实现了“无知”与“经验”的有机结合。评论家经常将华兹华斯称为“自然诗人”,或许我们可以将他称为“和谐诗人”。这种和谐也许可以在部分程度上解释华兹华斯对待法国大革命的态度变化,因为暴动与政变破坏了他珍视的和谐感。基于此,我们将进一步分析多萝西在《廷腾寺》中的地位与作用。本文并非要探讨诗歌末节回归到多萝西是否为华兹华斯真心所为,相反,本文将以文本分析为基础探讨多萝西在本诗中不可或缺的地位和作用,一方面折射出诗歌本身蕴含的和谐元素,另一方面又与诗人所追求的和谐思想相呼应。
3.1. 时态的和谐
纵观整首诗,时态的变化可见一斑。首节描绘的是眼前的景色和华兹华斯当下的行为:“听”咕咕山泉水,“看”村舍场院,“瞧”排排树篱。不难看出,首节的时态是一般现在时8,然而在第二、三节,诗人反思了自然在过去五年馈赠自己的礼物。诗中的“我”在喧嚣和疲倦的时候“(已经)多亏了”9这些“美丽的形态”;“已经感知到”他们穿梭于我的血液、心脏乃至纯洁的心灵。此外,在“郁郁不欢的白天和“浊世的昏沉”之中,“我”的心思多次“已经转向”“绿阴掩映的瓦伊河”。第二、三小节的时态主要为现在完成时,根据它的定义,现在完成时指的是发生在过去的事但是对现在有所影响,或者简单的来讲,现在完成时覆盖过去与现在。到了第四节,华兹华斯讲述了自己从“粗心的少年”到成熟时期的变化。因此过去时常常出现在这一小节中:“曾经是”、“曾经来过”、“曾经奔跃”10到目前为止,这首诗的时态依次为一般现在时,现在完成时和过去时。英语中的还有一种常见时态似乎还未到场——将来时。在本诗的第五节,也就是多萝西出现的章节,多以“shall”、“can”“let”和“should”形式出现的动词将来时出现了。诗人真诚地劝导妹妹将自己的思想变成(“shall be”)一个汇集自然美丽形态的“广厦”和“聚居地”,作为未来可以调出的记忆。这样“无稽的指责”和“世人的飞短流长”“可以不使”(“shall ever prevail against”)我们就范,“更不会干扰”(shall not “disturb”)怡然的信念。与此同时,“若是”(“if...should be”)多萝西陷入“孤独或恐惧”,她将会(“wilt thou”)以“何种温婉欣悦......的心思”想起“我”。至此,《廷腾寺》的动词时态包含了过去、现在、将来,达到了时态意义上的和谐。
3.2. 人与自然的和谐
《廷腾寺》的二、三小节描述了自然神奇的治愈力。自然给予作者三份礼物,分别是“安恬的康复”、“业已淡忘的欢愉”以及“如沐天恩的心境”,其中“业已淡忘的欢愉”有着道德塑造的力量,“潜移默化的影响未必轻微”,而“如沐天恩的心境”则是崇高的,不但能够减轻作者的心灵重负,还能够引领“翩跹的灵魂”,“洞察物象的生命”。对于华兹华斯来说,自然是“乳母”、“导师”和“家长”。自然对于华兹华斯的意义非凡。但正如前文的分析,华兹华斯追求的自然并非“去人类”的“纯天然”景观,相反,华兹华斯在首节流露出的欣喜之情可以总结为:泉水叮咚作响,炊烟袅袅上扬,遥看农舍牧场,尽赏遗世风光。此时,自然与居民和谐共处,自然与文明共生共荣。因此华兹华斯的自然与和谐观绝不是人与自然的割裂,也不是无人的自然而是要“表现一种人与自然互相依存的关系”([10] , p. 41)。或者说,自然之于华兹华斯,和人之于他同等重要。最后一段回归至多萝西身上便与这一点相契合。末节的首句便是,“即使我不曾受过这样的教化熏陶,我的生机活力也不会消退,因为在这景色清幽的河畔,有你陪着我,最亲最爱的亲人!”。该节处处体现华兹华斯对多萝西的需要和爱,这与前四段中华兹华斯对自然和需要和热爱相平行,这种平行突出了一个事实:对于华兹华斯来说,和自然的关系与和人(他妹妹)的关系同等重要,只有两种关系达到了统一才是真正的和谐。
3.3. 作者与读者的和谐
在《廷腾寺》中,“自然被建构成一个具有神奇疗效实体和师长”([10] , p. 42),它帮助华兹华斯度过“郁郁不欢的白天”,使身处喧闹城镇的作者感到内心的宁静。另外,在比自己小大约一岁半的妹妹面前,华兹华斯也像一位导师和引领者。自然用爱和善赋予华兹华斯神奇的治愈力,相应地,通过劝告多萝西记住眼前的景象,他想要把这种治愈力或那三份礼物传达给自己亲爱的妹妹。因此最后一节指向多萝西可以部分被理解为受“如沐天恩的心境”引导下的爱和善举。进一步说,多萝西不仅仅是华兹华斯的亲人,也是读者的代理人,“她默默地为我们的反应制定程序”([2] , p. 314)。第五段中的呼语(apostrophe)“最亲最爱的亲人”和“我亲爱的妹妹”也可以理解为华兹华斯对读者的称呼,唤醒当时置身工业革命时代的读者对自然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作者在教化多萝西的同时,也建立了与读者的联系,达到了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和谐。
4. 结语
Bloom认为“这首诗的中心故事在于沉思的美学式描述和把个人的记忆迷思作为拯救方法”([7] , p. 7)。然而本文作者认为《廷腾寺》不仅仅是关于华兹华斯的自我表达,也表现了他的和谐观以及将之传达出去的希望。因此末节多萝西的出现绝不仅仅是近期评论家所认为的“唯我主义”的体现,反而,多萝西的出现,使得《廷腾寺》实现了三个方位的和谐,即时态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以及作者与读者的和谐,而这种文本意义上的和谐也与华兹华斯自身的和谐观相照应。
NOTES
1除了作者在脚注标明的个别语句翻译,本文所引诗歌原句及中文翻译均出自杨德豫先生翻译的《华兹华斯诗选》。
2杨德豫先生翻译的版本中此题目并未加时间。但是该副标题的英文原文后有加时间。
31789年,法国人民攻占巴士底狱,推翻君主专政政权。1880年,7月14日被正式确定为法国国庆日。
4小威廉皮特(1759~1806),英国史上最年轻的首相。关于颁发钟表税,请参看Hadley, Karen. “The Commodification of Time in Wordsworth’s ‘Tintern Abbey’.” Studies in English Literature, 42(4), 2002, 693-706。
5原文为“beauteous forms”,杨德豫先生将之翻译为“美景”,此处,为了更好的呼应之前的诗歌引文,作者用其字面意思来翻译,即“美丽的形态”。
6Oxymoron,《新牛津英语词典》把矛盾修饰法定义为:“a figure of speech in which apparently contradictory terms appear in conjunction”,即“两个截然相反的词组连在一起的修饰格”。
7作者译。
8由于汉语动词本身没有时态变化,原诗中的上述动词主语为“I”,动词形态分别为“hear”,“view”“see”。首节剩余动词也皆为一般现在时,不一一枚举。
9作者译:原文为“have owed”,因意译不便说明原因,则采用相对拗口的直译。
10作者译:对应原文依次为“was”、“came”、“bound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