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CNIC) (2022)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为10.32亿,其中,20~29岁的网民占比为17.3%,约为1.78亿。该报告还表明,我国即时通信用户规模达10.06亿,较2020年12月增长2555万,占网民整体的97.5%。可见,随着信息科技的发展进步,人们的交往方式正逐渐从现实转向虚拟世界(杨冉,张艳红等,2019)。人们正在利用网络社交平台建立和发展亲密关系,从一般性的网络友谊到在网络上引起广泛讨论的网恋与虚拟性爱。目前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会在日常的学习和生活中使用网络,意味着网络交往已经成为当代大学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埃里克森心理社会发展理论指出大学阶段是个体从青少年过渡到成年人重要时期,也是大学生们寻求和建立新的社会关系,从而发展亲密感、克服孤独感的关键时期(Capps, 2004)。对于大学生来说,拥有亲密关系是这一年龄阶段典型的发展任务,亲密关系对大学生的健康、适应和社会心理功能有重要的影响。近年来,有研究表明大约有20%的青少年在互联网上与他人建立了亲密关系,互联网的发展使得大学生在网络上建立亲密关系的现象在不断增加,也有不少的大学生在网络上与异性发展了虚拟的婚姻,有些人甚至与对方发展成为现实生活中的情侣,从而满足他们归属与爱的需要(金童林,陆桂芝等,2017)。亲密关系是指两个独立个体(通常是异性)基于对彼此的信任且为了实现共同目标而妥协个人不同的目标建立起来的关系(齐海静,蔡颖,2013)。以往的亲密关系研究大部分是局限于以传统的面对面交流为基础形成的关系,随着社交软件的普及,人们更多地利用社交平台与他人进行交流互动,并在网络中发展和维持亲密关系。孟庆东等人通过综述国外文献发现网络亲密关系(Internet Close Relationship)也具有爱情三元理论中爱的三种成分:亲密、承诺、激情(孟庆东,王争艳,2009),可见,网络亲密关系与线下的亲密关系实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网络亲密关系是以互联网为媒介与他人建立起来的关系。
社会支持是影响个体身心健康的一个重要的社会因素(王雁飞,2004),良好的社会支持可以正向预测个体的生活满意度,拥有良好社会支持的个体更有可能获得来自他人物质和精神上的援助,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增强个体的归属感(张建兴,2018)。此外,社会支持是影响大学生人际交往能力的主要影响因素之一,以往研究表明社会支持和网络人际交往之间正相关显著,拥有高社会支持的大学生具有更良好的网络人际交往能力;在日常生活中,越容易得到社会支持且对社会支持利用度越高的大学生网络人际交往能力越强(陈霞,2017)。另外,高社会支持的个体和性格外向者可以通过互联网扩大自己的交友范围和增强与他人的联系,以此来获得更高的社会卷入和心理健康水平(Peter, Valkenburg, & Schouten, 2005)。由前人提出的社会促进(“富者更富”)假设可知,与内向和低社会支持的个体相比,网络的使用能给外向以及高社会支持的个体带来更多的收益,外向及高社会支持的个体在现实生活中就已经拥有比较好的社交技巧,因此当这部分群体在互联网上进行社交活动时,他们同样可以做到游刃有余,拥有较高质量的亲密关系(Kraut et al., 2002)。
互联网的发展进步使得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沟通交流大部分向网络转移,网络自我表露逐渐取代人与人之间传统互动中的自我表露,成为了个人向他人表露自己的新方式。网络自我表露是指个体将互联网作为交流的媒介向他人表露自己的观点和情感等,使对方逐渐了解自己并维持双方网络沟通的行为(谢笑春,孙晓军,周宗奎,2013)。关于社会支持与网络自我表露的研究并不多,在这种背景下,有研究者编制了网络自我表露问卷,通过研究发现社会支持正向预测了大学生在网络上积极的自我表露,而负向预测了消极的自我表露(周林,顾海根,2012)。随着越来越多的大学生选择在网络上与他人沟通,他们在网络上进行自我表露的程度影响着他们在互联网上建立的人际关系,有研究者指出可以根据个体之间自我表露的深度和广度来鉴定双方亲密关系的质量,人们在以互联网作为沟通的媒介时会表现出高水平的自我表露,与他人的互动也更加频繁,在这种条件下更有利于交流的双方建立亲密关系(阳志平,2001)。也有研究表明在网络上进行积极的自我表露可以增进彼此的相互了解,使得网络沟通顺利进行,从而维持双方之间的关系和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信任(Kisilevich & Last, 2011)。此外,互联网的匿名性为个体在网络上进行自我表露提供了条件,在这种条件下双方可以更加详细地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想法和亲密感,这样人们能够更轻松与从未谋面的人进行亲密沟通,从而更有效促进双方建立亲密关系(Arvidsson, 2006)。
通过以往研究可以发现社会支持、网络自我表露、亲密关系之间关系密切,目前国内对人们的网络亲密关系及影响其建立的因素的相关研究不多。为此,本研究希望从大学生群体中探讨社会支持与网络亲密关系之间的关系,以及网络自我表露可能在两者之间所起的作用,从而得到对大学生网络亲密关系产生影响的相关因素以及他们在网络上建立亲密关系的情况,有助于了解该群体网络亲密关系的经历状况。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对象
本研究在网络上发放问卷,一共有785名大学生填写问卷,其中与异性建立网络亲密关系的有267人。参与本研究的男生86人,女生181人;文科生有142人,理科生有125人。本研究被试的平均年龄为21.23岁,SD = 2.145。
2.2. 研究工具
大学生网络亲密关系量表。采用金童林等人编制的大学生网络亲密关系量表(金童林,陆桂芝等,2017)。该量表包含亲密、激情和承诺三个维度,有12个项目,采用1 (完全不符合)~5 (完全符合)的5点计分方法,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网络亲密关系发展得越好。本研究中该问卷的α系数为0.938。
青少年社会支持量表。该量表由叶悦妹和戴晓阳(2008)根据肖水源提出的社会支持三维度进行编制的,也适合调查大学生群体社会支持情况的问卷,它一共有17个题目,采用5点计分方法(1不符合~5符合),得分越高说明个体获得的社会支持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949。
网络自我表露问卷。采用的问卷是Leung (2002)在其他自我表露量表的基础上编制后得到的。该网络自我表露问卷分为意识性、积极性、诚实性、数量以及深度五个维度。该问卷含18个项目,所有项目采用1 (非常不同意)~7 (非常同意)的7点计分方法,得分越高,网络自我表露的程度越深。本研究中该问卷的α系数为0.928。
2.3. 数据处理
本研究使用SPSS20.0软件进行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本研究通过单因子检验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周浩,龙立荣,2004),分析结果表示特征值的公因子大于1的有7个,此外第一个因子只解释了方差的31.9%,低于40%的临界值,因此没有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的情况。
3. 研究结果
3.1. 大学生社会支持、网络自我表露和网络亲密关系的相关分析
由表1 可知,社会支持与网络自我表露、网络亲密关系之间均呈现显著正相关。网络亲密关系与网络自我表露之间也有显著正相关。

Table 1.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social support, online self-disclosure and internet close relationship
表1. 社会支持、网络自我表露与网络亲密关系的相关关系
注:***p < 0.001,下同。
3.2. 网络自我表露在大学生社会支持与网络亲密关系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由图1网络自我表露的中介效应检验可知,社会支持可显著正向预测网络亲密关系和网络自我表露,同时网络自我表露可以显著的正向预测网络亲密关系,说明社会支持对网络亲密关系的作用同时存在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其中,社会支持对网络亲密关系的直接效应是0.216,占总效应(0.344)的62.7%,间接效应为0.128,占总效应的37.2%。此外,SPSS软件分析数据结果表明,“社会支持→网络自我表露→网络亲密关系”路径的95%置信区间(LICL = 0.0436, ULCI = 0.2535)不包括0,表明了网络自我表露在社会支持与网络亲密关系之间起显著的中介作用。由此可知,社会支持、网络自我表露和大学生网络亲密关系之间的关系支持了中介效应模型。

Figure 1. The mediation path of online self-disclosure
图1. 网络自我表露的中介路径图
4. 讨论
本研究探讨了社会支持对大学生网络亲密关系的影响,以及网络自我表露在其中所起的中介作用。本研究发现,大学生社会支持与其网络亲密关系之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这表明现实中所得社会支持较丰富的大学生对在网络上建立的亲密关系更加满意,这一研究结果与“富者更富”假设的观点一致,在现实中已经拥有大量社会支持的个体可以有效地使用互联网来加强与亲人和朋友甚至陌生人的联系,能够更好地在互联网上维持其亲密关系的健康发展(Korchmaros, Ybarra, & Mitchell, 2015)。此外,本研究结果与前人关于亲密关系的研究结果类似,如社会支持与友谊相关显著,社会支持可以正向预测个体与他人建立的友谊质量,社会支持有助于亲密关系的维持(Rafaeli, Cranford, Green, Shrout, & Bolger, 2008)。我国相关研究也发现社会支持可以显著而正向地预测大学生的网络友谊(涂小莲,苏玉洁,张国华,2017)。可见,拥有良好社会支持的大学生更可能利用网络平台提供的便利,从而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发展和维持亲密关系。
进一步中介效应分析发现,大学生社会支持是通过网络自我表露的部分中介效应对其网络亲密关系起作用的,即现实中良好的社会支持可以促进大学生在网络上的表露自己,并且在线上愿意进行积极自我表露的大学生会有更高质量的网络亲密关系。首先,良好的社会支持会正向预测大学生的网络自我表露,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社会支持与大学生自我表露相关显著,社会支持正向预测了自我表露(Sethosa & Peltzer, 2005)。其次,本研究也发现,网络自我表露与网络亲密关系之间正相关显著。在亲密关系发展的初期,大学生亲密感的发展可以通过双方适当的自我表露来实现,有助于他们的身心维持健康水平,因为自我表露可能是影响双方是否乐意继续维持亲密关系的决定因素(钱飞,2017)。网络匿名性也减少了自我表露的不安全性,使得人们在互联网上表露时感到更加轻松,个体更倾向于与他人进行真诚的沟通,从而增强双方之间的亲密感,这是促使个体网络亲密关系形成的关键所在(Bargh, McKenna, & Fitzsimons, 2002)。另外,有研究表明网络自我表露是个体友谊质量的显著预测指标(Wang, Jackson, Gaskin, & Wang, 2014)。网络自我表露的水平与在线友谊数量和在线友谊满意度正相关(王伟等,2017)。有研究者指出在线上的社交平台中,自我表露和双方之间的亲密感正相关显著(Park, Jin, & Jin, 2011)。社交软件上的自我表露可以给人们的网络人际关系带来积极的改变(Kwak, Choi, & Lee, 2014)。可见随着网络社交的普及,大学生在网络上与他人建立和维持亲密关系的现象也越来越普遍,本研究表明那些在现实中拥有丰富的社会支持的大学生更能够在网络上积极地表露自己,从而与伴侣发展了较高质量的网络亲密关系。